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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鸣是个漂亮的男孩子,小小年纪的唇红齿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那时候小学还没现在那么开放,已经有人偷偷给他递情书,送礼物,却不敢署名,就怕被别人骂:癞□□想吃天鹅肉。   夏鸣晚熟,却多少明白些什么。不过,他是个被别人赞美习惯的孩子,年纪不大,眼光却是高的离谱,年级上下几百号女人,没一个看得上眼。后来,传了出去,女孩子们多少不满意,在背后都骂他有毛病,有问题,娘娘腔。   初中三年,夏鸣依旧是被女人们追捧的对象,可他连眼皮子都不带眨巴一下。他的性子冷,不喜欢主动和别人打招呼、交朋友,每天独行侠一样,个子抽高了一大截,远远看着就像明星一样。   曾几何时,夏鸣成就了多少人的梦,又破碎了多少人的梦。在那个懵懵懂懂的年纪,夏鸣也萌发了人生初始的爱情,可是,他不敢说,不愿说。就这样冷冷淡淡的,没有朋友,没人嘘寒问暖,什么也没有,就没人会知道他心中的秘密。   他的目光……永远只会随着好看的男孩移动……他不敢说……特别害怕……   1996年,夏鸣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市重点,新生会上作为新生的学生代表,夏鸣在七中一炮走红,又开始重复这十几年的模式。被喜欢,被表白,他拒绝,然后坚守着自己冰冷盔甲下孤单脆弱的心灵。   那一年的冬天,夏鸣爱上了高三的学长,一个帅气的小伙子,足球队长许诺。他的目光被牢牢吸引在绿茵场上,看着那人奔跑,挥洒汗水,一颗心几乎蹦出了心脏。   那个时候,夏鸣的视力已经开始模糊,佩戴了眼镜,只为了能牢牢记住那张年轻阳光动心的脸庞。他经常黙默的坐在观众席上,安静的看完比赛,潇洒的转身,走入余晖下淡淡的光芒中。   许诺从未和他有过交集,就连视线上的都没有,仅此的一次,还是夏鸣转身离开,许诺看着他高瘦单薄的背影。有人过来拍他说:“看,那个一年级的接了你的班,成了咋们学校新校草。你看看,单薄的风都能吹倒,现在的女孩都他妈没眼光,光一张脸有屁用,外面的鸭子一个个也好看,怎么没见她们去花痴。”许诺听后不以为然,随口笑着说:“我看他挺喜欢足球的,每次比赛都来看。”那人嗤之以鼻:“我看他是来耍帅的,你看他哪像个球迷,一张脸拉的长白山似的。我看就是看着围观的妞比较多,专门捡着这个时候跑来出风头,装B,这种人。”许诺听了觉得也是,也没见他因为某个好球欢呼过,从头看到尾都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子,比赛一结束便第一个走,心里也赞同了这个观点,不再多说,踢球去了。   97年开春,夏鸣的视力一落千丈,短短时间竟然只能看得见影子了。夏鸣休了学,没人知道原因,办理完手续之后,夏鸣满脑子挣扎,最后还是决定去见一见许诺。   午后的操场,春天的太阳暖洋洋的照在两个男孩的身上,把他们乌黑的发丝蒙上一层薄薄的金色。夏鸣眯着眼睛,几步的距离已经看不清那张让他心动的脸庞。他有些心酸,往前走了几步,两个人一臂之距,个头相当,就那么端正站着、对视着,眼睛都不愿眨一下,还是许诺先移开了目光,淡淡问:“请问有事吗?”   夏鸣没说话,他努力的揉了揉眼睛,视线迎着阳光看过去,许诺的脸清晰的现在阳光中,脸上的小绒毛都清晰可见。夏明觉得这就是奇迹,不然四周都是模糊地,为何这张脸依旧清楚,依旧让他怦然心动。那是他失明前最后一次看见许诺的脸,只觉得眼泪就快夺眶而出,以至于很多年之后,当他忘记了五彩斑斓的世界,也无法忘记许诺的容颜。   有时候,他很难理解,那一刻那一瞬间自己都在想什么,估摸着是疯掉了。是的,他疯了,当许诺的脸映入瞳孔的那个瞬间,自己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脑袋一片茫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别可能就是永远。   他这么想着,心里难过起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他跨前一步,吻上了梦里曾经出现过的那双唇瓣,不薄不厚,温暖柔和。夏鸣觉得眩晕,他和许诺隔得很近,仅仅是简单的跨前一步,也耗尽了全部的力气。他的心脏‘扑腾腾’的跳着,他觉得两人的嘴唇就像磁铁的正负两极,牢牢地黏在一起。   那是夏鸣的初吻,短暂,心惊,他甚至没有伸出舌头,只是让四片干爽的唇瓣贴在一起,就已经比蜜还甜。   “你……”,许诺一把推开他,后脊骨一阵阵的凉风,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夏鸣被推倒在地,爬起来准备解释,本来空旷的地方不知从哪些犄角旮旯,钻出来一群男孩,嚷嚷着:“看吧,哥们们,我说是给你表白的,你还不信!刚才和我赌的,拿钱来,拿钱来。”   “哎呀我的那个娘呀,许诺,你可以呀,把这朵冷冰冰的校草迷得够呛。”   “我说他怎么正眼都不瞧那些女的,原来是个同性恋呀。”   大家三言两语嘲笑着,许诺的脸已经铁青,这么大没受过这样的羞辱,有些厌恶的抬胳膊狠擦了几下嘴唇,不经大脑就吼了出来:“你脑子有病是不是,滚远点,别让老子看见你,以后见一次打一次!”说完捏着拳头,转身就走。转角的时候,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人坐在地上,目光直愣愣的望着远方,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毫无血色的白。他看见那人轻吐一口气,脸上显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满足,嘴角分明扬了起来,笑的有些孩子气,带着些苦涩,带着些无奈。许诺愣住了,他以为夏鸣会哭,却是这样淡淡的、幸福的、却又感觉沧桑的微笑,像一个烧红的烙铁,毫无预兆的,狠狠地烫在了他的胸口上,让他差一点没有喘上气来。   男孩们嘲弄完,离开操场,跑到许诺身边喊道:“许诺,有你的哈,这么一个男女都不入眼的傲慢家伙,没想到被你搞定了。以后见面,你能下的了手,打在他那张勾人的脸吗?”说完一阵哄笑。   许诺特别怕别人误会,毕竟同性恋不是什么好事,可以随口拿出来炫耀的东西。他赶忙撇清关系,解释道:“别开玩笑了,我和他话都没有说过,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不知为什么,他有些心虚的用余光瞟了一眼夏鸣,只觉得夏鸣的脸更白了。他咬了咬牙,心里一狠,大声说道:“我又不是变态,为什么要喜欢男人。”说完,他头也不回走了,心里琢磨着,这在人前夸了口,以后见了夏鸣难不成真的要打?回家后,一晚失眠,想着这事该怎么解决呢?说实话,他并不想欺负夏鸣,但是又不想大家拿着今天的事三八个没完,里外都难做,纠结的心浮气躁。好不容易熬到了早上,他决定今天偷偷找夏鸣聊聊,问清楚,干嘛没事找到他做那事……软软的唇,温良的感觉又萦绕上来,许诺‘嗷’了一嗓子,倒回床上,他想,那个人肯定被狐狸精上身了,指不定睡一觉那小子也后悔万分,怎么做了这么一件不经大脑的蠢事。   多余的,可笑的纠结……夏鸣休学了,直到他毕业,也没见过那人。他的回忆只剩下看台上安静的身影,夕阳中瘦削的背影,还有那软软的蜻蜓点水式的吻……夏鸣成了他无法忘记的回忆,却又是单薄的一晃即逝的回忆……很多年以后,他才能明白,那淡淡的吻需要下多大的决心,需要付出多么巨大的勇气……那时候,他后悔了,至少,他不应该将他推倒,至少,他应该理解他,给他一个哪怕是敷衍的笑容,至少……可是非常遗憾,世上没有后悔重来这一说,翻了页的历史永远的留下了笔墨,刻在我们的血液里,挥不去,忘不掉,时不时疼的人心惊肉跳……   这就是年少时初恋的苦涩,如果我们不能品味其中隐藏的滋味,那我们只能让他变成心中永远的痛,埋在心底,藏在偶尔夜深滑落的眼泪里,顺着脸颊流入口腔,原来,爱情是苦涩的……却还是有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甘甜……      ☆、狂躁,绝望,宣泄      夏鸣有个大他五岁的姐姐,夏娟,就读武汉大学二年级。   夏娟得知弟弟的病情加重,给学校请了一个星期假,从武汉坐火车回了成都。回到家,看见瘦了一圈的弟弟,眼泪马上掉了下来。夏鸣只能强装欢笑,伸出手在空中划拉,拉住了夏娟的手,安慰道:“别这样,又没有说一定治不好,你一哭我心里烦着呢。”夏娟赶忙收住泪,掏出给夏鸣买的特色小吃,两姐弟‘嘻嘻哈哈’说笑起来,也不知真的是忘记了痛苦,还是两个人都怕对方苦,强装出来的。   吃晚饭的时候,夏鸣的母亲方翠荣走过来一边拉起夏鸣一边对夏娟说:“吃完饭再耍,我做了你最爱吃的回锅肉。”夏娟一听,哈喇子冒了一口腔,她是个无肉不欢的姑娘。   坐上桌,夏娟习惯的先自己夹了几筷子回锅肉塞进嘴里,咀嚼着,看着母亲搀着弟弟坐上桌子,拉着他的手摸了摸碗筷的位置,然后坐在了弟弟身旁的椅上。夏娟这学期上学走的时候,夏鸣还能看见东西呢,电话里只是说夏鸣病情加重,她以为至少还能看见什么的,不清楚也没关系,至少还能看见就好。可是,当她看着弟弟低垂着目光无神的望着前方,手在桌上摸索,摸着筷子安静的等着,等着母亲将食物放进自己的碗里,这才低头刨了一口饭菜。   夏娟一下子仿佛被什么击打的遍体鳞伤,疼得她一个哆嗦,眼眶红了,嘴唇抖得差点让满嘴的回锅肉抖出来。方翠荣抬眼瞪了女儿,那意思就是:还不憋回去,忍着,别让你弟弟发现了,你是给他找堵不成?   夏娟鼻子酸疼,喉咙也是干裂的疼痛,满嘴食物咽不下去,真正的难受。夏鸣偏了偏头,敏感的竖起耳朵,问道:“姐,你咋了?”夏娟嘴里含着食物,说话呜呜咽咽,掩饰了语气中的悲伤,解释道:“没,看见老妈的回锅肉,吃的急了,噎住了。”夏鸣听了,扬起嘴角,没说话,低头吃饭。饭后,夏娟牵着弟弟回屋,两姐弟继续聊天的时候,夏鸣才小声的说了句:“姐,你别难过,我还有光感呢,说明还有希望的。我都没放弃,你们千万别给我泼冷水呀。”看着嘴角含笑的弟弟,看着故作坚强的弟弟,他的双肩明明在轻颤,却把腰身挺得笔直,仿佛给自己力量,也给她们力量。夏娟再也忍不住,搂着弟弟伤伤心心的哭了起来。   第二天,一家人陪着夏鸣跑完省医院,跑华西。最后诊断是一种罕见的视神经萎缩病症,那时候夏鸣眼压很高,受尽了头疼之苦,常常疼的呕吐不止。   夏鸣住院了,医生说持续的颅内压过高会造成颅内出血,会危及生命。夏娟在医院陪护了几天,日子一天天暖和,他们的心却随着病情一天天寒冷。学校批的假期快到了,夏娟来到医院和弟弟告别。三月底,成都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了,阳光明媚的。夏鸣住的四人间,床位在窗户边,夏娟一进来就看见裹着阳光的夏鸣望着窗外,脸上没有表情,仰着头,好像在看耀眼的太阳。   “小弟”,她在门口喊了一声,以免突然走进吓着夏鸣。她用很开心的语气对他说:“我等会的火车,我要回学校了,你要乖哟,不然暑假回来不给你买好吃的。”   夏鸣收回目光,把头转向夏娟的方向,她站在室内,他什么也看不见。他寻着声音摸到了夏娟的手,拉着她往窗户旁推,嘴上说:“姐,你站在窗户旁。”夏娟莫名其妙走过去,只听夏鸣又说:“摆个姿势呗。”夏娟问道:“干嘛摆姿势,还有别的人呢,怪丢人的。”夏鸣突然用手捂在嘴旁,对她小声说:“没事,他们比我还严重,啥也看不见。你快点,等会太阳下山了,我也就看不见了。最后一次看姐姐了,你一定要摆个漂亮的姿势笑呀……”   夏鸣迎着阳光看过去,夏娟的轮廓挡住了光线,形成一团模糊的影子,夏鸣很认真的揉了揉揉眼睛,笑了。   夏娟再也忍不住,抬起手挡住了眼睛,她不愿让弟弟看见她的泪,她忘记了夏鸣再也看不见别人的眼泪。她无声地哭着,站在暖暖的春日里,落着泪。她记得那时候夏鸣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好像真的是要把她的模样记在心里,很认真的看着。然后,他轻声的说:“姐……我看见了……看见你笑了……真美……”   两个月后,夏鸣的眼睛完全看不见了,母亲伤伤心心的哭,姐姐也伤伤心心的哭,夏鸣愣是忍着没掉泪,还不停安慰这两个女人。夏鸣本就是个性子冷漠,显得安静的孩子,失明后,就更加安静了。母亲开始很不放心,心想这孩子才十六岁,这么大的打击不会想不开吧。后来发现夏鸣除了不爱说话,不爱出门,每天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渐渐她也就习惯了。   日子总要过,夏鸣自我安慰,人前装的没事人一样,可是回了屋子,他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他对于未来完全没有希望,他不停想着自己会不会和其他瞎子一样,眼球乱颤,眼眶萎缩,翻着白眼,想着他就觉得浑身发冷。什么也看不见,他只能用手摸,摸自己的眼眶,摸自己的睫毛,心情烦躁的时候就直接用手指戳眼珠子。疼得他一个激灵,浑身发颤,然后满意的笑了,原来自己还会痛呀。   他在黑暗中反省自己,十六年,他就像一个孤独旋转的陀螺,没什么朋友,接近他的人都被冷漠的外表撞飞。变成这样,连个关心他的朋友都没有,他是个失败者,彻底的失败者。他独自旋转着,脱离了大众,往一条满是荆棘的道路上奔走,不想回头,不愿回头,也无法回头。他也觉得自己恶心,随着对许诺的思念,越发的感觉内心有一种破壳而出的冲动,他开始明白一件事,他不会接受女人这种生物了。眼睛瞎了,身体却没有因此消停,青春期的男孩开始晨\勃,梦中色彩依旧,许诺奔跑在绿茵场上,挥洒汗水,狂放的笑着。可是,睁眼却是一片黑暗,再回想,梦境就变得模糊起来。   他嘲笑自己,同性恋呀,别说许诺接受不了,还是一个瞎子,谁愿意一辈子找个拖累呢。   了无生趣…………   有一天,当他独自坐在屋里,一个念头就冒了出来:这么活受罪,还不如死呢。   这个想法冒出来,夏鸣竟然觉得无比的轻松,心坎里堵着的某的东西突然就落了下来。   夏鸣发泄的时候会无意抠自己的眼球,用疼痛来麻痹自己,于是,眼球不堪重负,发炎红肿,眼睛肿的像两个核桃,睁都睁不开。去医院,医生说是怀疑人为的伤害,方翠荣才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乖巧的儿子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   可是,他们没有时间将全部的精力放在夏鸣身上,生活的压力接踵而至。   生病期间,昂贵的治疗花掉了父母一辈子的积蓄,亲戚朋友那里也是借了不少钱。钱花了,病没治好,反而更糟糕,这让夏鸣的父母非常沮丧。成绩优异的宝贝儿子,本来是这个家未来的希望,这下子天灾人祸的,父母开始担忧今后百年,这么一个瞎儿子该怎么办。没等夏家缓口气,祸不单行,夏鸣的父亲下岗了,成了待业中年,这一下,这个家是彻底的乱套了,崩盘了。父亲郁闷,开始喝酒,喝完酒就和母亲吵架。夏鸣上来劝阻,两口子心里憋了不少压力,连带着对夏鸣也没有耐心,发火,甚至推倒。久了,夏鸣也不劝了,只要他们吵架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心里再也不能自我暗示装作平静,他再也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急着找到宣泄□□发出来。   他的耳旁是无休止的争吵,他的眼前是绝望的黑暗,他才是那个需要发泄的人,他要发泄,心口疼的快要让他窒息。他开始砸东西,走路被桌椅磕了碰了也会发脾气,一点不顺心就开始抓什么丢什么,然后将自己关起来,不吃不喝也不出去。   一时间,原本淡漠的孩子成了狂躁症,谁见了都不敢多说两句。夏鸣狂躁了,夏鸣父母倒是不吵了,两个人开始为儿子古怪的性格头疼起来。有天,夏鸣母亲端着晚饭进了夏鸣的房间,屋里很黑,她随口说了句‘怎么不开灯’,刚说完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赶忙不做声,自己开了墙壁上的开关。   打开灯把方翠荣吓了一跳,屋里满是狼藉,满地的碎纸,夏鸣坐在碎纸中撕着手中的书,那是一本高中课本。   “你疯了。”方翠荣上去夺走儿子手上的书,气愤道:“干嘛拿书出气。”   夏鸣目光垂在地面上,面无表情,只是冷淡地说:“没用了,留着占地方。”   方翠荣摇摇头,蹲下来安慰道:“儿子,别多想,吃饭吧。”   “不想吃……”夏鸣回答,不再多说。   方翠荣压抑心中的伤感,软言相劝,什么生活还要过,什么一切往好的想,什么我和你爸会照顾你一辈子,啰里吧嗦一大堆,突然手上端的碗碟被掀翻,只见一直安安静静的儿子突然挥舞着双手,声嘶力竭的喊叫:“出去,出去,吵死我了,出去。”   夏鸣挥舞的双手不小心打在了方翠荣的脸颊,火辣辣的,两个人都被这一声响动镇住了。方翠荣捂着脸颊,这些日子的苦和痛一涌而上,她哭喊着:“我想吗,我想吗,我也不愿自己的儿子变成瞎子,我还指望这孩子为我养老,所有的梦一瞬间都破灭了,我不难过吗?家里为了你,欠了好几万,你爸下了岗,家里没有钱,还得借钱给你买药,你这样对得起我们吗,你还有一点良心吗?”   方翠荣哭喊着,捂着脸‘呜呜’做声。地上一片狼藉,饭汤倒在地上打湿了满地的纸片,碗碟掉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   夏鸣坐在其中,也像破碎的,破碎的笑容,破碎的心。他双手按在地上,碎瓷片扎进肉里,很疼。可是,越疼他越往下使劲,几乎是哀求,“妈,求你,出去,让我静静。”方翠荣看着儿子跪在地上,双手不停地抖,心里后悔刚才的失态,捂着脸转身退出房子。   她坐在沙发上发呆,茶几上的玻璃下压了几张照片,有夏鸣的,乌黑黑的眼珠子透着灵气望着镜头。她盯着儿子照片上的眼睛,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淌,泪水开了闸门就再也止不住,心里埋怨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公平,倒霉事全让他们家遇上了。越想越伤心,全然忘记了夏鸣目前不能刺激,自顾自己哭。夏鸣的父亲回家时,看见老婆一个人哭得昏天黑地,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忙跑进来问怎么回事。夏母边哭边说今晚的事,夏父听着也觉得头疼,做父母的已经倾家荡产,为了孩子,只希望他能开心地活下去,孩子这样不懂父母的心,着实让夏父瞬时间沮丧起来。   安慰了老婆,夏父准备好好和儿子谈谈,敲了半天门没有动静,一拉门把手,锁着的,突然就慌了神,大喊:“夏鸣,夏鸣,我是爸爸,开门呀。”见里面没动静,后退几步就往门上撞,撞了好几次才撞开门,只见夏鸣倒在地上,眼睛和牙关紧闭,满脸煞白,手腕处一滩鲜血,一半伤口已经凝上血块,一半伤口还在‘汩汩’往外冒血,手腕旁一个满是鲜血的碎瓷片。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很好,真的      夏鸣被紧急送到医院,进了手术室,两口子抱在一起抖,方翠荣哭着说:“都是我,我不该激他,我知道这孩子心里苦,比我们都苦,我错了,他千万别有事,我不想没有儿子,呜呜……”夏铁军拍着妻子的背,无声的掉泪,他想安慰妻子,可是悲伤封住喉咙,让他说不出一句话。   手术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一切顺利,小命暂时保住了。夫妻两看着昏沉的儿子,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脸颊,心里犯愁,这孩子醒了该怎么劝导呢。当时已接近六月,就快放暑假了,两口子左思右想,给女儿打了电话,让她赶紧的,就是借钱也要买机票连夜赶回来。   夏鸣从小就是屁颠颠跟在姐姐身后长大的,对这个姐姐特亲,他舍不得姐姐哭的。   夏鸣昏了一天一夜,睁开眼黑漆漆一片,也不知道身处何方,现在几时。脑袋昏沉沉,他动了动脑袋,扯动了手腕的伤口,只觉得疼痛顺着手腕往上延伸。他做了傻事,想起来了。   他想应该在医院,努力听着,四周很静,床脚有轻微的鼾声,有人照顾他累的睡着了。他用没受伤的手轻轻摸了摸,刺猬头,是爸爸,他被自己的发现逗笑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笑的很奇怪,明明对生活已经彻底的绝望,为何又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成就而惊喜,他望着黑暗,呆了。   大量的失血让他嗜睡,很快又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等再一次有了意识,身边已经有明显的动静,他没有睁眼,静静地躺着,安静的听着。   “别哭了,都说让你别来,就怕你一来就哭,还不把儿子吵醒了。”小声说话的是父亲,捂着嘴哭泣的是母亲。夏鸣潜意识就在脑中勾勒出父母的容貌,以及现在的表情,一时间心里难以说出的感情,是心疼,是内疚,都有。   “妈,别这样,我们应该坚强,小弟才能坚强。一切都会过去的,会好的,我相信。”是姐姐,她虽然说着鼓励的话,声音却有些沙哑,明显才哭过。   三个人小声地说着,方翠荣喃喃道:“傻孩子,他变成什么样都是妈妈的心头肉,妈妈就是不吃不喝也不愿苦了他,他这样子妈妈比谁都难过。”说着又捂住嘴哭了,夏娟轻声安慰,也止不住掉下泪来。   夏鸣醒了,一家人又喜又忧,喜的是终于渡过了危险期,身子一天天好了;忧的是,医生说这孩子压力太大,不好好开导怕患上抑郁症。   父亲要挣钱,和一帮子难友开始摆地摊做生意,母亲紧紧拽着微薄收入的工作,也不敢随意旷工,于是照顾夏鸣落在了夏娟身上。   夏娟没有责怪弟弟,好像他不过是普通的感冒发烧住院,一点也不提自杀这回事。她经常坐在床头陪着弟弟聊天,聊着以后大学毕业找个金龟婿,让大家有钱花,随便花。夏鸣听着,很认真的说了句:“姐,你真美……”夏娟一愣,只听弟弟接着说:“想得美……”说完,两姐弟呵呵笑了起来,看着弟弟脸上的笑,左脸颊淡淡的小酒窝,夏娟暗暗松了一口气。   夏鸣出了院,没事就会被夏娟拉到离家不远的一个公园,大热天的陪着晒太阳。夏娟说:“我没男朋友,你就充当一下吧。”夏鸣知道,她这是怕他想不开,想着法子开导他。不过,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听听鸟语花香,夏鸣眼前突然就生动起来,也许,活着挺好。   有一天,夏鸣照旧被拉到了公园,他一般喜欢中午一两点去,大夏天的没什么人,到了晚上乘凉的多了,夏鸣打死也不出去的。夏鸣不喜欢戴墨镜,一看就是个瞎子,于是,他就任由姐姐拉着,微敛着目光,装着正常人的模样。夏娟不忍心告诉弟弟,他那双黑黑的眼瞳已经没了神采,双眼没有焦距,转动目光脑袋也会不自主的转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瞎子。她不敢说,她怕弟弟唯一的保护壳碎掉,就再也不敢踏出自己的世界半步。   夏鸣在努力的活下去,用自己的方式,虽然有些自欺欺人。   那天很热,公园没有一个人,两姐弟也是满头汗珠,选了一颗大树坐在下面聊天。偶尔一丝风吹在脸上,夏鸣忍不住仰起脸享受,听着姐姐讲着一些有趣的故事。他突然轻声说道:“每天他们很早离开……”夏娟停止了讲话,看向弟弟,只见夏鸣苦笑一下,继续说:“妈留了饭菜在锅里,第一次热饭烫了手,以后就吃凉饭,再后来也没胃口,直接倒了……这些爸妈都不知道。人都走了,只剩我一个,姐,你知道多安静吗,逼人发疯的安静。整整一天,我不知道能做什么,摸着书本看不见,摸着电视看不见,摸着电脑看不见,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独自坐在屋里,摸索着打开收音机,听听歌排遣寂寞。姐,你知道吗,我不是爱哭的人,可是那时已经完全失控,脆弱的听着歌都能嚎啕大哭,想找人说话,却发现没有朋友,没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突然就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活不下去了,真的活不下去了……”   夏娟看着弟弟,敞开了心扉,表示他愿意放下。看着他努力扬起的嘴角,她温柔的拉住了他的手,说道:“不是还有我吗?我的傻弟弟。”她紧紧地拉着他的手,给他力量,给他活下去的勇气。   夏鸣偏着头,寻到了姐姐的位置,平视着前方,笑着说道:“姐,你们别担心了,我知道我错了,以后不会的,真的不会的。”   夏娟靠过去,将头靠在弟弟的肩膀上,夏鸣虽然瘦,却不是那种骨瘦如柴,而是均匀修长。他很高,才十六岁已经一米七八,坐在一起肩膀高了夏娟一大截,让夏娟靠着非常有安全感。   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夏娟舒服的闭上眼睛,对夏鸣说:“小弟,姐不是安慰你,即便眼睛看不见了,你依然是个优秀的男孩子,以后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的,靠着你的肩膀,让你保护她。”夏鸣听着,好几次到嘴边的话都强忍着吞下,他想自己已经让家人操碎了心,不应该再让他们心痛了,就让这个秘密一辈子烂在自己肚子里吧。   他将头靠在姐姐头上,小声说:“姐,谢谢你,谢谢爸妈,谢谢。”三句谢谢,夏娟觉得自己眼眶又红了,吸了吸鼻子,笑道:“你呀,脑袋发懵,让家里又多了六千三的外债,以后好好挣钱还给父母,听到没。”夏鸣‘嗯’了一声,住院花的钱还是向小舅借的呢,想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走出了绝望,夏鸣振作起来,开始了新生。他开始在盲校中学习新的生存本领,学习读写盲文,学习依靠盲杖为自己引路,学习如何在陌生的环境不让自己受伤,学习让自己适应瞎子的生活。   他对自己说,夏鸣,你是一个在黑暗中刚刚出生的十六岁的婴儿,想法子活下去吧。   盲校的生活让他渐渐不再浮躁,身边的同学都是视障者,轻重不一,也许是互相怜惜,他交到了一群真正的朋友。虽然不能很好的像别人打开心扉,依旧不爱说话,但是他尽量学会融入集体的生活,学会坚强,学会笑,学会不再哭泣。他逼迫自己忘掉过去多彩的世界,学会用指尖生存。   十七岁生日的时候,夏鸣收到了礼物,一把吉他。妈妈说:“这是你姐打工挣的钱买的,说是一定要生日时候送给你。爸妈也给你报了一个吉他班,送给你当礼物。”夏鸣摸着吉他,高兴的拨弄着琴弦,琴声悠扬。失去了五彩的色彩,却收获了悦耳的声音,也就是那时起,他开始自娱自乐般,学着吉它,自弹自唱,生活一下也不那么枯燥了,虽然有些孤芳自赏的感觉,却唱得开心,自己也就成了自己第一个忠实的听众。   家里欠了不少债,父亲小本生意,赚不了太多,后期的药物花销不小,夏鸣渴望挣钱,渴望有一份工作。他开始学习按摩,忍受着让他作呕的体味,还有触及滑腻腻的感觉。刚开始他几乎不愿意去碰触别人的身体,被老师骂了几次,才强忍着反胃去碰触,久了,也就习惯了。   盲校生活了两年,99年6月,他以优秀的成绩毕业,分到了残联协助开办的一个比较正规的盲人按摩中心。那一年夏鸣未满十九岁,开始了第一份工作,虽然工资不太丰厚,却让他拽住了活下去的救命稻草,至少,他也能自己养活自己了。   他的第一份工资分成了四份,家里每人一份,包括自己。“我不方便去给你们买东西,自己想要什么就买什么吧。”每个人才一百多,乐得屁颠屁颠的,夏鸣听着笑声,自己忍不住也笑了。   回到屋,打开抽屉,摸到了一个小盒子,拿出来打开,是一个普通的金属扣子。指尖轻轻的在扣子的表面摸索,触感凹凸不平,上面的图案正是夏鸣高中就读学校的校徽标志。那是许诺的扣子,最后一次见面时,许诺给了夏鸣一拳,夏鸣倒地时抓掉的,然后就被他像个宝贝一样珍藏起来。   他从口袋摸出一截红绳,用自己的工资买的,学了一天学会了简单的编织手链。他用红绳穿着扣子,比着手腕编了一个简单的手绳,戴在左手手腕上。他举起手腕,在空中晃了晃,好像在欣赏一般。虽然是未曾萌芽的爱情,虽然夏鸣努力忘记自己的性*取向,努力去和女孩子们聊天接触,但是,他知道,这不是病,不是你想治愈就能痊愈的,他只是将那股火苗压了下去,藏了起来,却时时刻刻出现在梦中,不知不觉闪过脑中,心口有时会疼,眼眶有时发涩,他明白,终有一天他不能自欺欺人,骤时只怕再也压抑不住内心那股忘却不了的渴望。   许诺,你还好吗?夏鸣望着虚无笑了,我很好,真的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缓慢,不好意思,主要是最近没时间上网,也不知道忙什么,日子过得流水一样,还啥也没干,啥也没玩,哎   ☆、工作小风波      “搞什么JB玩意,把你们老板喊过来。”按摩床上的黑胖客人咆哮着翻身坐起,瞪着手足无措的按摩师小胖,拍打着床沿。   小胖王友亮搓着手,连连道歉,客人明显不吃这一套,继续咆哮。店里打杂的农村姑娘桃子吓坏了,初来咋到,没见过这么火爆的阵仗,踩着慌乱的脚步往屋外跑去,希望能搬回一个救星。   现在接近中午十二点,这个时间大家都吃饭去了,只剩没完工的小胖,和值班留守的夏鸣。小桃看见坐在落地窗旁晒太阳的夏鸣,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二话不说拉着他就往发生事故的按摩室走。老远就听见叫骂声,夏鸣皱起眉头,客人们大多对他们客气,也有不少这样挑刺的,动不动一口一个瞎子喊得也有。   桃子站在门口不敢进去,看了看一米八个头的夏鸣,觉得很有威慑力,往里一推,小声道:“夏哥,靠你了。”夏鸣一个踉跄,稳住身子站稳,偏头恶狠狠瞪了一眼小桃。那眼神一个狠劲,要不是知道他眼睛看不见,也挺有杀伤力的,小桃暗暗吐了吐舌头,心道夏哥,我对不起你了。   夏鸣咳了咳,镇定的问道:“不知这位客人有什么不满,我们改正就好。”   黑胖客人斜眼瞟了一眼,不屑问道:“你是老板?”   夏鸣谦和的笑着,态度端正,一副好脾气道:“不是,老板不在,有什么不周到的你说就好,老板回来我告诉他。”   黑胖客人瞥了眼高自己一头的年轻男孩,长得不错,眼睛很漂亮,可惜目光散乱,不免啐了一声,指着缩脖子的王友亮,从脸上抓起一块污渍,手一挥,直接抵达夏鸣的鼻尖,肥手指上捏着一坨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夏鸣感觉面前有东西靠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客人以为他是嫌弃,晃了晃手指骂道:“老子正睡得香,这家伙一个喷嚏出来,看见没有,看见没有,这么大的鼻屎老子在脸上抠下来三坨!!”   夏鸣一脸黑线,哭笑不得。胖子王友亮望着夏鸣,心想这小子才多大点,平日话不多,能解决什么事情。夏鸣看不见客人说的状况,脑袋里面想了想,鼻屎喷在脸上,怕是谁也不会高兴吧。还是先稳住客人的火气,连忙道歉说:“对不起,我看不见,我让人给你擦干净。”说着喊王友亮。王友亮虽然也是这里的按摩师,却不是视障者,他不过有些斜眼,读书又不好,家里便托关系送他来这里上班。当时夏鸣简直不可思议,好端端的人却来干这个,真想挖了他的双目安装在自己眼中,也不要这么暴敛天物的。   王友亮会意,赶忙抓起毛巾给客人擦脸,客人火气大,一巴掌推开,骂道:“斜眼,滚开。”夏鸣一听不乐意,他最恨那种拿别人的缺陷说事的家伙,不满道:“多大点事,至于那么生气吗?”王友亮一听,毛都要炸开了,这小子不是火上浇油吗?感情看自己死得不够快。   黑胖客人看夏鸣一个愣头青,只怕是毛都没长全,竟然也敢这么对他说话,心里更加不爽,破口骂道:“死瞎子,你去打听打听我五爷,道上没人不认识的,敢多看我一眼都要挖眼珠子,这死胖子在我脸上喷了口水,还能活着看明天的太阳?我看你们个个身有残疾,支撑着这个店子不容易,想着照顾照顾你们,你们就这服务,妈的,老子不掀了你们的店,老子还不混了。”   王友亮一听,吓坏了,看见夏鸣张口,赶忙过去拉他,让他住嘴。夏鸣皱着眉头,本想顶回去,被胖子拉着,压了压火气,没想到黑胖客人又骂道:“真是晦气,一个死瞎子,一个斜眼,老子倒了邪霉,跑你这么一个破店来了。”夏鸣平日不爱生气,却最恨别人当面骂他死瞎子,火气‘腾’的一下就旺了,张嘴不管三七二十一,刻薄的回敬道:“请你学会尊重别人,说话那么难听,你脸上长的是嘴巴吗?就你这样的,我们还不远伺候呢,就当我们白干了,不收你钱,你也别在这撒泼,别怪我报警。”   黑胖客人脸一下子铁青,跳起来推了夏鸣一把,夏鸣后退几步,撞在墙上。胖子客人还不罢休,准备要打架,夏鸣也不是吃素的,听见声音,一个拳头就挥了出去,结果听见王友亮‘嗷’了一嗓子。夏鸣那一拳头,结结实实打在跑来劝架的王友亮脸上。失手打错了人,夏鸣一个愣神,突然感觉迎面吹来一阵风,暗叫一声糟糕,嘴角剧痛,身子不受控制的撞在了墙上,撞得脑袋‘嗡嗡’作响。   黑胖子揪住夏鸣的领子准备好生教训,只听门口一声低沉的略带揶揄的口气响起:“哟,老五,你这是刚出来几天,又想回去不?”   老五抬头,愤怒的脸立刻挤出来笑容,献媚道:“耶,潘队,你也来按摩?”   门口站了一个一米八几的男子,三十左右,相貌英挺,一身警察制服,明显还在工作状态。潘勇插着双手,笑眯眯看着老五,说道:“只准你来?我不能来?”   老五假笑道:“能,怎么不能?这里的按摩师按摩的舒服着呢,潘队慢慢享受,我刚好要走了。”说完一阵风,钱也没给就跑了。   夏鸣一脸茫然,没弄清眼前怎么回事,只听王友亮和小桃连声感谢:“谢谢警察同志,谢谢警察同志。”这才明白,那无赖嘴里说的潘队是个警察,刚好路过店门口,听见吵闹进来看看,化解了这场危机。   潘勇走过去,打量着眼前的孩子,个头挺高,就是瘦了点。拍了拍夏鸣的肩膀,笑道:“小孩,胆量不错,就是火气大了点。自己又不方便,打架能不吃亏吗?以后忍着点,不然受伤的是自己。”   夏鸣低着脑袋,微微有些不悦,他不是小孩,他已经快二十,是个男人了。他讨厌被人当做弱势群体,讨厌被人看不起。本来应该道声谢,却忍不住拉着脸,低声道:“我二十了,不是小孩了。”   潘勇一愣,忍不住打量眼前的孩子,个头挺拔,一脸的嫩相,看着不像二十,就像十七八岁。眼睛很漂亮,大大的,长睫毛,眼角往上微扬,挺直的鼻子,丰韵的嘴唇,是个美男子,可惜就是双目无神,瞪过来的黑眼珠没有焦距。   是个可爱又好玩的孩子,潘勇想,忍不住调侃道:“小子,毛长全了吗,二十岁了不起呀?你这脾气不收敛收敛,下一次小心被人打歪嘴。”说着,伸手无意识的抹去夏鸣嘴角流淌的鲜血。触感柔软,温热的体温,潘勇忍不住又按了一下,笑道:“这张嘴生得漂亮,打歪了可惜了。”   夏鸣的脸瞬间火烧一样,那是一只男人的手指,温暖有力,指腹的茧子划过嘴唇,久久留着不能消散的感觉。他没有如此暧昧的接触过男人,虽然他的内心是渴望的,强烈的,可是他的身子却是一个雏儿。当那有力的手指按在唇上,让他一颗心差点蹦了出来,他努力维持着冷淡的表情,才不会让人察觉到异样。   等潘勇离开,夏鸣才回过神,埋藏了许久的感情,悄然的涌起,他心里默默念着一个名字:许诺……   大家饭后回来,眼明的一进门就‘哎哟’吓出了声,眼瞎的赶忙问怎么回事。大家看沙发上坐着的夏鸣和王友亮,一个左嘴角破裂肿的老高,一个右脸颊青肿鼓了一个大包,纷纷猜测:“你们俩打架了?怎么一会时间弄得跟鬼一样。”有人说:“你们不会是为了小桃吧,小丫头才十七,你们摧残祖国花朵呀。”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调侃,夏鸣冷着脸不说话,王友亮斜眼不知往哪看,说道:“啥,就那样的我们还决斗呀,一抓一把的好不好。”挤眉弄眼的模样逗得大家笑起来。   小桃捶了他一拳,将刚才的经过详详细细,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王友亮越听越跑题,故事里面自己就是个猥琐邋遢胆小鬼,夏鸣整一个行侠仗义人士出场,不顾安危解救自己,那个潘勇更成了见义勇为除暴安良的黑猫警长了。一旁听得夏鸣扬了扬嘴角乐了,王友亮本就肥胖的肚子气得更大。   “看不出来平时文弱的夏鸣也会打架呀,胆子不错,是个爷们。”   被人一夸,夏鸣白白的脸颊红了一团,不好意思说道:“我讨厌别人说瞎子……”有个四十几岁的长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哎,就是个孩子呀,你还能管得住别人说什么吗?小不忍则大乱,再说,人家说的没有错呀……”夏鸣点头‘嗯’了声,心里却觉得这话不中听,他就是不喜欢别人喊他瞎子,也不愿别人给与他施舍般的帮助,他不愿骨子里那份傲气丢掉,变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   下班的时候,王友亮凑过来拍了他后背一下,说道:“嘿,夏鸣,走,我请你喝酒。”   夏鸣偏着头对着他,没听明白什么意思,问道:“喝酒?喝什么酒?”   王友亮道:“你帮了我,做哥们的当然得谢谢你,我有个堂哥新开了一个酒吧,咱们去给他捧捧场。”   酒吧,人多复杂,自己这样不太方便吧,夏鸣思虑着,借口拒绝道:“我不按时回家我妈会着急的。”夏鸣原来的家离上班地方挺远,刚开始都是母亲接送,后来夏鸣坚持自己赶车,不愿拖累父母,做父母的又放心不下,为了方便夏鸣上下班,最后决定将以前的老房子出租,又在夏鸣单位附近租了房子。夏鸣上下班只需要沿着街道步行十分钟就好,连大路口都没有。刚开始方翠荣跟踪夏鸣一个月,直到看见儿子轻车熟路的回到家,这才肯放心他自己上下班。不过,过了点见不到人,铁定是会着急上火的。   王友亮一听,嘲笑了两声,说道:“我的小哥耶,你都快二十了,还赶着回家吃奶呀……”夏鸣听王友亮说话流里流气不中听,心里暗骂,早上那会怎么没见你这么能说,跟个缩头乌龟似的。王友亮接着说:“你还能在父母羽翼下呆多久,难不成一辈子跟着父母,总得自己出来单过,过点像年轻人的生活好不好。没去过酒吧吧,哥今天做东,来,给你家打了电话。”说着塞给夏鸣一个手机。夏鸣皱着眉有些不耐烦了,“都说了不去。”王友亮死缠烂打:“是男人就给我去。”   一句话噎住了夏鸣,不去吧不是男人,去吧自己又不愿意,纠结半响一咬牙,反正不是自己出钱,去就去,谁怕谁。给家里打了电话,交待完毕,夏鸣突然对今晚的活动向往兴奋起来,至从失明之后,他似乎没有在外面独自玩耍过,更别说深夜。   “带路。”夏鸣心下一横,就是虎山也去了。王友亮高兴的夺过了夏鸣手上的盲杖,折了起来塞进夏鸣斜跨的背包里,胳膊递出去,让他抓着,笑道:“我简直就是你小弟,你这样一个翩翩公子哥,去了那不知道迷倒多少妹妹。”夏鸣觉得这人满嘴没句实话,竟说些奉承的,但是受听,也会想是不是这样别人就看不出来了,还努力动了动眼珠子,想象着前方有什么,让自己聚拢眼珠子。   两个人迈着流星大步,泡吧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试牛刀      新开的酒吧店面应该不繁华,夏鸣下了车竖起耳朵,周围偶尔有些声响,一点也不杂闹,和自己想的酒吧不太一样。王友亮带着他进了门,不一会一个男子走过来和他们打招呼,领着他们坐到了酒吧的角落。   男子就是酒吧的老板,王友亮的堂哥,肖黄河,今年三十有五,单身,钻石王老五。性格挺好,自来熟那种,见到夏鸣主动打了招呼,调笑道:“哟,你们两个小哥这是怎么了?一个乌鸡眼,一个猪嘴巴,呵呵。”气的王友亮撅鼻子瞪眼睛,嘴巴嘟囔着骂了一句,“哥,你这嘴咋就这么损,怪不得一把年纪还是单身,谁能接招你这刀子嘴呀。”夏鸣拉了拉他的袖子,毕竟是哥哥,怎么可以往人的痛处上打击。王友亮笑了笑回头对他说:“没事,我这哥虽然大我十几岁,但是我两关系好着呢。”夏鸣这才放了心,初到陌生地方绷紧的神经渐渐舒缓下来。   肖黄河的店与其说是酒吧,还不如说是休闲吧,室内灯光温馨,淡淡的蓝色。一张张小桌子精致漂亮,每个桌上都有一展波西米亚风格的台灯,客人不多,三三两两散坐着,没人喧哗,都小声地说着笑着,喝着酒品着咖啡。   中间有一个高出一个台阶的圆形舞台,放着一架钢琴,几个高脚凳。一个男子正弹着悠扬的乐曲,高脚凳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子,面前架着一个麦克风,美妙的声音萦绕着飘扬起来。   夏鸣看不见,却能感觉到这种氛围,很舒服,很惬意,全身都包裹在音乐里,让他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陶醉起来。   “没来错吧。”王友亮见他如此陶醉,调侃着,塞给他一瓶酒,又拉着他另一只手摸到了桌上的碟子,说道:“花生和豆干,你直接用手,我们都是直接上手的。”夏鸣点点头,摸到盘子里面的豆干,吃了一个,味道不错。   肖黄河陪着表弟聊着,时不时打量对面垂目的男孩,虽然嘴角有伤,可是也不影响整个外观,模样什么的都是一等一,瞎了眼真是可惜了。   过了大约半小时,一个服务生走过来,弯腰凑到肖黄河耳边说道:“小罗说他来的路上被摩托车挂上了,在医院呢,赶不过来了。”肖黄河一听,犯了愁,酒吧的歌手们都是跑场子的,这里唱几首,等会还要去下一个场子唱,每个人都有自己时间段,小罗意外不能来,那等会不是要冷场了。   他让服务生给台上的歌手说今晚多唱两首,只希望能拖延时间。肖黄河平日对人不错,那些人都爽快的答应了,可是回话说最多八点必须走人,不然下一个场子赶不过去了。肖黄河这才真的有些急了,起身准备离开,找些磁带凑合应付今晚。   王友亮喊住了他,指了指一旁已经一瓶酒下肚,脸颊微微有些红晕的男孩嘟嘴做口型:这个,声音不错……   一个瞎子,能行吗?肖黄河有些疑惑,只见王友亮又用口型说:我听他唱过歌,声音好着呢,比你台上鬼哭狼嚎的那个强多了。   肖黄河想了想,死马当活马医吧,也没别的法子,坐下来喊了声:“夏鸣……”   夏鸣晕乎乎正听得开心,只觉得有声音从远处飘过来,也找不准方位,盯着桌面‘嗯’了一声。王友亮笑着问他:“嘿,夏鸣,想唱歌不,我哥这里有可好的吉它了。”   夏鸣酒量不好,却没醉,听了赶紧摇头,道:“不要,这里人多,我不好意思。”   王友亮用指头戳了他脑门一下,低声道:“哟,你还是大姑娘不成,害什么羞,再说了,你又看不见,就想成是你一个人,紧张什么。”   一听这话,夏鸣不乐意了,抿着嘴不再说话。王友亮暗暗吐了舌头,这是踩在地雷上了,本来好说话的人,这会儿怕是说什么也不会答应了吧。   肖黄河看出夏鸣不太高兴,也明白这孩子气什么,赶忙打圆场说道:“夏鸣,肖哥这是没法子了,本来唱下半场的歌手路上出了意外,来不了了,若是冷场,会有顾客不满意,是会影响生意的,我也不强求人,你不能唱也就不为难你了,若你能唱,就当帮帮哥好吗。哥不会亏待你的,我给你报酬,一百块钱怎么样。”   夏鸣有些为难的蹙了蹙眉头,抿着嘴巴不说话。他没有在外人面前唱过歌,的确有些怯场。他也怕别人看出他眼睛有问题,会嘲笑他,不愿意抛头露面的。可是,他又渴望展示一下自己苦学的吉他和自学的歌曲,他也想过,有一天他的听众不再是自己。一个晚上就能挣一百呀,对于辛辛苦苦一个月才挣六七百的夏鸣来说,的确是个诱惑。想了很久,他才怯懦的小声道:“肖哥……那我试试吧……”   夏鸣被带到舞台,上台阶的时候被绊了一下,他窘迫的满脸通红,竖起耳朵也没听见嘲笑声,不免自嘲,当真是自己太过介意,庸人自扰而已。   抱着精致的吉它,试了试琴弦,摸到话筒,深吸两口气,借着微醉的酒意,张口唱了一首张信哲的爱如潮水。   他的声音很清澈,没有过多的华丽的转音,很淡,像流水一般,流进安静的心灵。修长的指尖拨动着琴弦,熟练地动着,弹奏出陶冶的乐章。   他不知道,此刻台下很多人都侧目看了过来,看着这个年轻的男孩低垂着睫毛,轻声的歌唱。那画面就像一场精心编排的电影,男孩的举手投足都是那么潇洒俊朗。   一曲完毕,王友亮从惊讶中回过神,吹了一个口哨,拍起了手掌。不少人也跟着拍起手掌,稀稀拉拉的掌声,听在夏鸣耳里却是莫大的鼓舞。慌乱的心跳平复下来,他觉得自己真的有那么一点歌星的感觉,幻想着下面都是陶醉的歌迷,期待着自己下一首歌曲。他腼腆的笑了笑,咬了咬下嘴唇,轻声说道:“谢谢……”停顿了一会,他又拨弄吉它,轻声唱起。   此刻的夏鸣不知道,台下有一个人从他上台,就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从他修剪整齐的头发到洗的泛白的运动鞋,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这才收回目光和自己的哥们喝酒聊天。   夏鸣唱了大约十首歌,第一次唱那么多,加上有些紧张,打烊的时候他觉得嗓子都要冒烟了。肖黄河给他钱,他打死不要,两个人推了半天,才塞进夏鸣的口袋。“这是你应该得的,拿着。”肖黄河赞叹道:“这么好的嗓子,别浪费了,有没有兴趣来我这打工,价格我们可以详谈。”   夏鸣犹豫着,想了想道:“我回家和我妈说说。”一旁的王友亮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妈,我要吃奶~~~~~”气的夏鸣回身就是一拳头,被胖子躲了开,听着他的动向,摸索着靠近,非要狠狠教训这个死胖子才能泄气。   两个年轻人一个跑,一个摸索着往前移动,突然就撞了一个满怀。夏鸣以为打烊了没有客人,哪知道撞进了一个宽大的怀里,赶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撞着你吧。”说着往后退,被椅子瘪了一下,身子摇摇欲坠。   那人伸手拉了一把,这才开口:“我说刚才看你怎么眼熟,原来是你呀,来这里打工的?”夏鸣一听声音,‘啊’了一声,指着那人的方向道:“你……是你……今天的警察。”   潘勇习惯性的伸出手,自我介绍:“潘勇。”突然意识到自己对着一个目盲的人伸手是多么的可笑,又不好放下来,干脆自行拉起夏鸣的手握了握。   突然的接触吓了夏鸣一跳,赶忙抽回手,又觉得自己不太礼貌,尴尬的低着头说道:“找我有事吗?”   “夏鸣,干啥呢,跟谁说话呢。”王友亮跑过来,看到潘勇一惊一乍道:“警察同志,我的救命恩人呀,真高兴见到你,改天请你吃饭。”   潘勇笑了笑,看了一眼依旧微垂着头,注视着地面的夏鸣,原来这孩子叫夏鸣呀。接近午夜,潘勇见两个年轻人,都还有视力问题,不放心道:“你们怎么回去?”王友亮瞧了瞧空旷的马路,有些担忧道:“打车呗……如果能打到……”夏鸣握着王友亮的胳膊,心里担忧,这么晚回去,指不定要被骂个狗血呢。   潘勇陪着他们在路口站了一会,也没见一个车影子,耸耸肩:“这个巷子怕是不好打车……”王友亮焦急的嘀咕:“那怎么办呀……”潘勇接着道:“你们要是不嫌弃,我送你们吧。”王友亮环顾四周,除了对面街道一辆警车,连个自行车也没有。他指着对面的警车皮笑肉不笑,“你不会用警车送我们回家吧。”潘勇咧嘴笑道:“你们若是不嫌弃,我愿意效劳。”   坐进车里,王友亮还在调侃:“我长二十二年,第一次坐警车,夏鸣,坐着舒服不。”潘勇从后视镜一直观察夏鸣,只见他很认真的思考着,然后很认真的请求:“请你不要拉警报,那样回家我妈会吓死。”听他认真的说完这话,两人先是一愣,然后都‘哈哈’大笑起来。   夏鸣觉得自己这要求不奇怪呀,一时也弄不明白他们笑个什么,红了脸不说话,眉头都皱了起来。潘勇越发觉得这个孩子可爱的紧,就想逗弄他一下,故作慌张的喊道:“糟了,来了警备司的纠察,我公车私用可是要被抓的,你们估计都逃不掉,今晚要去局子里录口供了。”   王友亮看见空空的道路,心下明白潘勇是在开玩笑呢。可是夏鸣却当了真,一下子表情都紧张起来,眼睛也睁大开来,望着前方,摸索着一把抓住潘勇的胳膊,急切道:“问起来就说是我遇到了麻烦,找你帮忙呢……”   王友亮‘扑哧’一声笑出来,“傻子,你还真信呀……”话还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闭上嘴。一旁的夏鸣愣了一下,旋即打开车门径直下车,从包里摸出盲杖一抖,杵着盲杖沿着街道走了。王友亮吐吐舌头,暗叫糟糕,对潘勇说道:“你不该对一个瞎子开这种玩笑……”   潘勇追了出去,一把拉住了疾步前行的男孩,赶忙道歉:“对不起,是我平日里口无遮拦的习惯了,你别介意,我给你道个歉。”   夏鸣停住脚步,微微侧着头,低低地说:“以后不可以骗瞎子……会难过的……”   昏黄的路灯照在夏鸣的身上,映着淡淡的忧愁,狠狠揪了一下潘勇的心。那孩子低垂着目光,坚强中透着委屈,平淡中露出自卑,他就那样安静的站着,缓缓的说着那句话,让听的人有种罪恶感,跟着难过起来了。   那一晚,潘勇很难忘记,不光是这个高高的男孩俊俏的外表,还有那颗敏感的多愁的心灵,以及危机时表现出男子汉般的仗义,都给了潘勇极深刻的印象,然后自己的目光就再也离不开这个孩子,被牢牢的固定在他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你愿意,我是温暖的      肖黄河给的待遇不错,至少夏鸣觉得很不错。不就是唱几首歌吗,一个月下来比累死累活的按摩挣得还多。   开始夏鸣父母还在反对,还怕人多事杂,自己的儿子吃亏。后来亲自踩点了几次,接触了肖黄河,觉得这人不错,又是王友亮的表哥,这才勉强答应。   王友亮无赖加死皮,借口说夏鸣来回路上不方便,非要给他当经纪人,照顾他,顺便抽点提成。夏鸣觉得好笑,自己啥也不是,先就有了经纪人,太搞笑了。仔细想想觉得的确需要一个帮手,不然每天来回都是一个麻烦。   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两个人正儿八经坐在一起砍价,夏鸣说‘胖子,就百分之十五,够了哈’,王友亮立马嚎了起来‘我每天送你去,等你两个半小时,又接你回家,风里来雨里去的,给你拿东西当小弟,鞍前马后跑着,我容易吗我。你就给我两三百打发了?作为你最好的哥们,为你掏心掏肺的,我就值怎么点钱?你打发叫花子呢。’夏鸣心里嘀咕,你又没出力,在店里面还经常白吃白喝的,这会儿还想敲竹杠。转念又想,时间多宝贵呀,每天浪费掉这么多时间只是为了安全送自己回家,又觉得心里挺感谢他的。哪知道王友亮狮子大开口说‘我也就不五五了,人啦,怎么可以那么贪心呢?我看就四六怎么样?’夏鸣顿时内伤,之前的愧疚烟消云散,你个钻进钱眼的白眼狼,你干脆明抢好了。一气之下,夏鸣那句‘你老太尊贵,我用不起’都滚到了嗓子眼,转念又无奈于现实的问题,他需要人照顾,一个人他很难真正的迈出这个世界。于是,咬了咬牙,一锤定音‘三七开,别说了,你三我七,行就拍板,不行滚蛋。先说,没那么多钱打的,你得去弄一辆自行车,你不出点力气就想挣钱,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不要讨价还价,不接受我去雇佣别人,挣钱多难呀,我现在也是寄人篱下,能唱到什么时候还未知呢,趁着现在的机会我还想存钱干好多事情呢。’   王友亮很满意,他早就在堂哥那打听了,一个月给夏鸣两千,三天假,唱晚上八点半到十点半的时段,比起那些火爆的酒吧薪水可怜了些,对于夏鸣,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王友亮掐着肥指头笑着想,也就是说他每月能挣六百块呢,当即也一拍桌子,很义气的应了。笑着问:“夏鸣,存钱干什么?取媳妇呀?”说的夏鸣一张俊脸红成了猪肝,心里暗骂狗嘴吐不出象牙。   其实存钱干什么,夏鸣也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是觉得自己一天天大了,不能一辈子靠着父母,总有一天他会离开家单过的,有钱总比两袖清风的好。   酒吧的地理位置一般,生意也是不红不火的,还好有不少回头的老顾客,潘勇就是其一。他还介绍了不少客人,一来二去的,和夏鸣多少也算熟人。   夏鸣对潘勇的感觉挺好,两个人年龄差了十岁,说起话来却都是没大没小的。没几个月就是‘小帅哥’‘匪军’互相叫开了。   ‘匪军’这个外号还是夏鸣取的,他说,哪有一个人民警察没事就往酒吧跑,狐朋狗友一大堆,白道黑道吃干抹尽,动用公车比自己家的用的还顺手。“你呀,完全颠覆了我以前对待警察的态度,你呀就是个黑吃黑的匪军。”夏鸣笑着说,白牙齿露了一半,腼腆的可爱,批评别人反倒是自己红了脸。   潘勇也是没老没少的,混熟了竟然时不时喜欢撩拨夏鸣,不是弹脑门,就是捏鼻子,还喜欢两手掐着夏鸣的脸蛋调侃:“小帅哥,你看你长得多俊俏,多少姑娘家赶着追你呀,别把你家大门挤坏了。”   日子流水一样,平淡的没有滋味,一日重复一日,转眼小半年过去了,到了冬天,格外的寒冷。   夏鸣病了三天,扁桃体发炎,高烧不退,导致眼压升高,脑袋疼的几乎炸掉。医院打了吊水,母亲照顾在左右,为了省几个钱,挂了水就准备回家。   整整烧了三天,夏鸣觉得自己就快熟了。迷迷糊糊被母亲扶了起来,填鸭子一般塞了半碗稀粥,便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   天很冷,冰凉的液体让夏鸣半个身子都是凉的,心里面突然就觉得很孤单,身边除了父母,连一个嘘寒问暖的都没有。都说人是一个半圆,一生都在寻找自己的另一半,有的人找到合适的,有的人凑合着拼了一个不规整的圆。可是,不管规不规整,总还是能找到,而自己呢?那半个圆在哪里?存在吗?能找吗?都是问题。越想越沮丧,整个人趴在床上,竟然连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   好不容易输完液,已经下午五点。屋外飘起了雪花,北风翻卷着,呼啸而过。   夏鸣坐起来,扶着床下地,没走两步‘噗通’一声就摔到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病房里面的人帮忙将他扶到床上,方翠荣看着心疼,这孩子连走路都两腿打颤,叹气道:“咋们还是住院吧。”夏鸣扯出一抹笑容,安慰道:“爸爸晚上还要回家吃饭呢,这么冷的天,他在外面忙了,回家吃不上一口热菜热饭多可怜。我没事,就是躺久了腿软,休息一会就好。”方翠荣劝了半天,儿子是个主意正的人,决定的事八匹马拉不回来,于是只好作罢。   夏鸣躺在床上,神智都有些模糊,强打精神,撑着坐起来。他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能不能坚持走到医院门口,若是让母亲借个轮椅什么的,估计今晚就别想离开这里了。夏鸣其实不单单是为了省钱,他害怕医院,消毒水的气味让他敏锐的嗅觉吃痛,让他回忆起过往,让他想起他最后一线光明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母亲过来扶他,一米六的身高撑不起一米八个头的夏鸣,两个人摇摇晃晃往下坠。   一双手从他腋下穿过,支撑起他的身子,将他搂进了宽厚温暖的怀中。低沉浑厚的男音在耳旁响起:“怎么病的那么厉害,好些天没看见你了,去你单位才知道你病了。”说着把夏鸣的身子往上提起来,两个人几乎贴在了一起。   热乎乎的气流吹在脸颊,这个男人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淡淡的香皂的味,清晰充满男性魅力的味道。夏鸣喜欢这种味道,不像香水那么造作,也不像有些人浑身的汗味,单单是味道而言,很让人舒服。夏鸣觉得自己脑子大概烧坏了,听了几个月的嗓音,怎么就今天觉得格外的动听,成熟男人特有的嗓音沉稳的传入耳中,一瞬间就俘获了他的心。   不得不承认,病弱的时候是人最脆弱的时候,一点点的温暖都能传遍全身,一点点的问候都能误解成……关爱……或是爱……那一瞬间,他的心颤动了一下……   方翠荣看着来访者,一个是王友亮,夏鸣的同事,去他家吃喝了很多次,每天接送夏鸣,让她非常感动。另一个,她认真打量了一下,个子很高很魁梧的男子,面貌陌生,听口气好像和自家儿子很熟。   夏鸣膝盖一软,直接往地上跪,潘勇顺手将他捞起来,和王友亮合力把他弄到自己背上。   夏鸣的脸枕在潘勇的肩上,踏实的感觉,突然很想依靠,依靠在这个宽阔肩膀男人的怀里。可是,这肩膀是留给他的吗?他这种人,还能去追求想要的那份感情吗?他想着,黯然,痛苦。环在潘勇胸前的细长胳膊收紧了些,他想搂住些什么,即便是短暂的,也知足了。   潘勇顿了顿脚步,微微偏了偏头,眉目间流露出一种淡淡的愁,很快隐藏了起来。   回到家,将夏鸣安顿好,方翠荣便去厨房张罗。车上听了潘勇的解救夏鸣的英雄事迹,可把她感动坏了,非要留他们在家吃晚饭。   夏鸣躺在床上,已经醒了,不知是不是有人说话,转移了注意力,他感觉这会儿比医院的时候舒服很多。   王友亮不客气,拿起桌上放着的苹果,‘咔嚓’几口,嘴巴‘吧唧’的嘣响,听得夏鸣皱眉道:“你是饿了两天,来我家扫荡来着?”王友亮胖脸笑起来像个弥勒佛:“不知为啥,你妈买的东西特好吃。”夏鸣摇了摇头,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双手探到一旁的桌面上,摸索到盘子里面的苹果,犹豫了一下,还是像潘勇的方向递了过去。   “你也吃一个吧……今天谢谢你了……”手递了出去,夏鸣就后悔了,无事献什么殷勤,让人家误会了可怎么好。想着赶忙往回缩手,却被一只手掌轻轻抓住了手腕。   潘勇接过苹果,笑着说:“看把你小气的,送出去的礼还有往回收的?”他盯着夏鸣略微苍白的脸颊,竟然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长长的睫毛垂落着,半遮住黑黑的眼瞳。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极其俊俏的男孩子,就是这一张脸,初次见面就让他留下了难忘的映像。   是的,潘勇是个同,可是他不能确定夏鸣是不是同类。他也有意无意的肢体接触,语言暗示,没见这孩子有什么反应,不躲不藏不回应,也就是不反感男人的碰触吧。他本想着慢慢试探着,不着急,毕竟这孩子还是个未经世事的雏鸟,一不留神吓坏了可不好。可是,看着这样的夏鸣,潘勇恨不得王友亮马上、立即、瞬间滚蛋,越远越好。然后,他要将这个男孩好好地抱在怀里,疼惜一下。   屋里突然就静了下来,两个人各自有着心事。夏鸣想我这样是不是有点露骨,潘勇毕竟三十了,经历了不少事情,接触过不少人,阅历丰富,肯定会看穿我的。潘勇想,这孩子一直在妈妈的呵护下,暗示那么多次都不明白,他是不是晚熟呀。王友亮左看看又看看,这两人怎么不说话了,没意思,苹果好吃。   屋外想起了电视剧的音乐,王友亮一听屁颠颠跑出去,边跑边说:“你们慢聊,我的电视剧开始了,我去看一会。”临走顺手带上了门,留下了很是尴尬的两人。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贼心没贼胆,夏鸣自嘲,坦坦荡荡的,你怕个什么呢?   “你……”   “你……”   沉默很久,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你先……”   “你先说……”   又是沉默后同时开口,两个人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夏鸣的笑太纯净,社会混了这些年的潘勇竟然是如此的渴望得到,比以往都更加强烈的感情在胸口泛滥。他站起身,坐在了床沿上,彼此离得更近,静的可以听见有些加快的呼吸声,可以看见胸口明显的起伏。就这样鬼使神差的,他拉住了夏鸣的手,那只输液的手,手背上还贴着胶布,整个手指手掌都是冰冷的。他捧在双掌之间,目光留恋在夏鸣的脸上,轻声说:“手真冷……”说完,便捧到了嘴边,哈了一口气,笑道:“不过没事……你若是愿意……我是温暖的……”说完,他便静静地看着这个青年,等待着他的宣判。   活了三十年,圈子里面也是摸爬滚打了十年有余,他知道他们这种人叫做‘不见天’,也叫‘见光死’。三十岁的人了,他早就不相信什么被社会接受,被父母理解,什么两个男人一生一世的爱情,什么地老天荒白头到老。都是扯淡,纯粹的扯淡。见了光就是死路一条,别说单位混不下去,亲人那关过不了,就是……就是……那里……他也圆不下去……   所以,潘勇一直以来都是只接受一夜情,互相安抚一下,解决生理问题,然后各自走人,不要有纠缠。这是对的,他明白……可是,现在他在做什么……他疯了?疯了!   是的!潘勇对自己说,这是在玩火自焚,可是,他就控制不住跳了下去。   夏鸣打了一个哆嗦,脑袋更蒙了,他想抽回手,可是那个男人的体温随着指尖流入身体,他犹豫了,留恋了,一发不可收拾了。   可以吗,能答应吗,答应之后又能怎样,他们之间怎么相处……好多的疑问,他想迈出步子,探索着前行,太黑,不论过去还是现在,都不曾有过一丝光亮,可是未来呢?   人生总有许许多多的路口,常常不知如何选择,向左走?向右走?   夏鸣想,凭着感觉走吧,这么暖和的一个男人,不该是冷酷无情的吧。他睁开眼睛,抬起头,举起另一只手抚摸上这个男人的眉眼,高高的眉骨,刚硬的线条,他用手记住了这个男人。   这不是夏鸣的初恋,却是他第一个交往的男人。这个时候的夏鸣想法还是天真的,你情我愿,互相珍惜,应该就能长长久久吧。他在黑暗中,满怀希望的摸索着,未来看不见,但是会随着时间慢慢地向你走来。对于这段感情,夏鸣刻骨铭心,这个男人,这个在他生命中给过他希望,告诉他现实,让他明白,人生漫长,很多事情可遇不可求的男人,叫做现实……   爱情,对于他,求不得,放不下……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比较慢,不好意思啦   ☆、紧紧抱着,别放手   情侣之间该做些什么呢?昭告朋友?没胆子。牵手逛街?太怪异。看电影吃爆米花?看不见。   好吧,即便不能像普通男女朋友那样,那就隐秘点的互诉情衷吧。出去吃饭,陌生环境实在不方便,夏鸣也不喜欢抛头露面的,拒绝几次,潘勇也不勉强了。潘勇一周去酒吧也就一两次,拿了工钱的胖子王友亮尽职尽责的护送左右,一点空隙也不给他们。逮了空隙暗送秋波,也是一去不复返,石沉大海,永远也得不到个回应。   看得见吃不着,这可急坏了潘警官。表白之后没被拒绝,本来还兴高采烈的,可是这么拖拖拉拉的一两个月过去,两个人毫无进展,潘勇的确有些急了。上班也想下班也想,终于让他想出来一个法子,上按摩院办一个VIP,独立的雅间,钦点的按摩师,这不就结了吗。   潘勇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一拍大腿,一张脸春意盎然的下班了。进了门说明来意,立刻被捧为贵宾,桃子笑着奉上茶水,说道:“潘警官,夏鸣还要十五分钟才能结束,你若是赶时间,我帮你介绍个老一点的师父。”潘勇应付着笑,心想:我这是来约会,不是给那些老家伙练手的。桃子站在一旁口若悬河介绍店里的招牌师傅,人家堂堂片警,可不能怠慢了。   不是桃子话唠,实在是怕这警官先生不满意,到时候找店里面麻烦。夏鸣在按摩店算不得好手,主要是力气不大,客人觉得不给力,还好夏鸣干净长得又好,所以多半找来的都是些女客人。桃子看了看牛高马大身形彪悍的警察,直觉的摇了摇头,正准备继续做工作,夏鸣已经出来了。   “夏师傅,等你好久了。”潘勇有些夸张的喊他,面上装的正儿八经的,其实内心早就小猫儿乱抓,恨不得立马化身狼人,直接扑上去将人吃干抹尽的才能罢休。   夏鸣的嘴角微微扬了扬,立马克制住,紧紧抿着,生怕别人看见了那泄露而出的喜悦。他不知道别的同们怎么恋爱,只是他觉得自己这样的是不是过于无趣了些,那人到底是看上自己哪一点了呢,会不会很快失去热情呢。   进了雅间,引导员关上门退了出去,夏鸣还没来得及打个招呼,一双手直接钳在他的腰上,狠狠地将他抱入怀中。他的脸贴在那人的脸颊上,让他顿时羞红满面,下意识的拿手去推。那人越发的用力,紧紧地环着他,在他耳旁低沉说:“想我没?”声音磁性充满危险的前兆,夏鸣打了一个寒战,工作单位,这人也太大胆了。   “你……你……等会有人进来的,你快放手……”夏鸣竖起耳朵,做贼心虚,可是身体本能的反应让他既慌张又渴望,至于渴望什么,一时也说不上来。他就觉得平日里还算正人君子的某人,怎么突然就兽性大发,低头就是一阵乱啃,毫无章法几乎饥渴般的发泄,好几次牙齿撞上牙齿,疼得他一哆嗦。   一个挣扎,一个饿狼,两个人累的满头汗这才停了下来。潘勇摸着他的脸,看着他红红的脸颊,低垂的眉眼,轻声笑问:“想我没?”夏鸣正要批评一通,感觉那人又开始动作,吓得赶忙说道:“想了,想了,别这样。”慌张的模样引得潘勇笑了起来。   夏鸣挣脱他的怀抱,挥手打在他的胳膊上,说道:“别闹了,等会儿下一个项目的人就会进来了,还不快躺好了。”   潘勇皱眉头,大惑不解:“进来干嘛,我是VIP呢。”夏鸣摇头,将他推到了按摩床上,边推拿边说:“你点的全套,我这儿给你推拿完,立马就有漂亮姑娘给你精油按摩了,你好福气的。”潘勇张大眼,“什么?还要换人?不是你一个人做完全套?”他本计划全套时间长,两个半小时呢,搂搂抱抱亲亲啃啃的,若是夏鸣好说话,地理位置又不错,他还想来个□□现场秀呢。这下好了,钱交了,肉没吃到,赔了夫人又折兵,亏死了。   夏鸣听他不停叹气,抿着嘴笑:“你就这么想我吗?”潘勇‘嗯’了一声,手上又坏坏的摸了一把夏鸣的小弟,“也想你,也想它。”吓得夏鸣差点跳起来一个飞腿,这人怎么活脱脱流氓一个呢?   他皱了皱眉头:“是不是没有性、就没有爱呢?你这样真让人怀疑你真的认真吗?”潘勇仰起脸,刚好对上夏鸣低下来的目光,空洞的眼神中,竟然流露出淡淡的哀愁。他想安慰这孩子,想说‘傻孩子,逗你玩呢。’想说‘你还小,总以为坚持就能得到,爱了就能永久,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呢?有一种生活叫做互相安慰,平行交集再平行。’可是,江湖老手也会失蹄,他几乎是不经大脑就给了承诺:“是的,我是认真的。”   “那从今天起,你不可以再有别人了,好吗?”当夏鸣说这话的时候,潘勇才意识到,他和夏鸣的观点简直就是背道而驰,夏鸣是那种单纯却执拗的一夫一妻制,这一点在目前的社会简直就是笑话,大大的笑话。他心里明白,他做不到,也没法做到,家里还有一口子呢,怎么可以让他没了别人?可是,他就那么傻呼呼的,贴着夏鸣的手点了头,看着夏鸣的嘴角扬了起来,他竟然好心情的忘记了,他还有一项重要事情没有交底。   那就是,他已经结婚了,远在一百多公里外还有一个老婆和一个三岁大的儿子呢。   幸福让人昏了头,夏鸣单纯的傻,潘勇就不是傻子?傻子遇上傻子,都开始追着那不可能的感情跑了起来。   王友亮成了最大阻碍,害的潘勇跟地下党员接头一样,困难重重。每天看着死胖子骑着自行车来回接送,他就恨不得一脚将他踹飞,换成自己得了。   这会儿,他坐在酒吧靠窗户的位置,三心二意的和一些朋友聊着天,眼神不自觉就飘出了窗外。成都的冬天很少落雪,今年是个例外,入冬以来下了好几场,纷纷扬扬的落着,在昏黄的路灯下更加的雪白。晚了半小时,人还没有来,心情莫名就焦躁起来。   门响了,他抬眼望去,背着灯光,两个人影,一个高瘦,一个圆滚滚。不自觉就扬起了嘴角,碍于朋友在场,也只能用眼光悄悄的追着身影跑。   夏鸣背对着他,脖子上面深绿色的围巾裹了好几圈,遮住了半个脑袋,身上穿了一件灰色的棉外套,外套有点脏,身后一大块泥巴。修长笔直的身姿,光是背影,潘勇就已经销魂了。当看着夏鸣取下围巾,露出线条清晰肤色白皙的脖颈时,‘哄’的一下,直接自燃,顿时下半身都硬了起来。赶忙翘起二郎腿,和朋友们调侃两句,掩饰尴尬,再一抬眼时肖黄河正在和夏鸣谈话,肖黄河抬头看着夏鸣,好像在担忧什么。好像出事了,潘勇直觉,赶忙打量着,眼神恰巧和肖黄河对视,两个人笑了笑,分开目光。当潘勇再抬眼时,又是偶然的和肖黄河对视上,一会功夫竟然对视了四五次,潘勇这才觉得,肖黄河怕是察觉了什么。   等夏鸣上台表演的时候,潘勇才发现夏鸣的眼角破了一个口子,伤口有些肿,生生将受伤的右眼挤得窄了不少,本来好看的大眼睛变成了大小眼。   ‘死肥猪,搞什么?’潘勇气的咬牙,刀子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王友亮。王友亮正坐在柜台后面,脸上也是青肿,肖黄河正在给他擦药。   “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肖黄河看着表弟的惨状,皱起眉头问。   王友亮捂着脸颊,‘哎哟哎哟’唤着,说道:“下雪路滑,天色又暗,也不知哪个杀千刀的竟然偷井盖,害的我和夏鸣滚出去老远。”   “你那么胖还好,夏鸣这么瘦,把人家胳膊腿摔断了怎么办,以后小心点,骑车慢点,晚点来我又不扣你们工钱,着什么急?”肖黄河说着,余光偷偷瞟了眼正偏着头竖起耳朵的潘勇,皱了皱眉压低声音问:“潘警官和你们很熟?”   王友亮‘啊’了一声,点头道:“还行,他是店里面的常客,每次都是夏鸣帮他按摩,所以看起来关系不错。”   肖黄河若有所思点点头,给了王友亮一杯饮料,走的时候不忘提醒一句:“把夏鸣看好了,小心被狼叼走了”。   也不是肖黄河对潘勇有成见,而是三十几年的人生阅历,他清楚知道,大家不是同路人。这潘勇看夏鸣的眼光太□□裸,物以类聚,他立马就能明白这目光的含义,也明白有些事情,潘勇玩得起,夏鸣可是玩不起的。   一直没机会和夏鸣打招呼,一群人喝到十点,有人提议去洗脚,也不管潘勇乐意不乐意,直接拖了人往外走。   一群人喧闹着离开,夏鸣在喧闹的声音中寻找着潘勇,听见他微醉的嗓音托推着‘晚上有事,真的……不去了……’,‘你们这群小子……强人所难……’,‘真不去呀……’声音越来越小,看来还是被拖了出去。夏鸣有些失落,走了两个音,唱错了好几句词。   离开的时候,肖黄河喊住了夏鸣,将他拉到了一旁,支支吾吾旁敲侧击,最后还是夏鸣开门见山说:“肖哥,有啥事你直说,没事的。”肖黄河瞟了一眼,见四周无人,呼吸两下,说道:“夏鸣,别怪哥多管闲事,你……你是不是……你和潘勇……”肖黄河觉得自己三十五年白活了,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还害臊起来。   夏鸣开始听的一头雾水,可‘潘勇’这名字被说出来,他立刻明白肖黄河想说什么了,有些惊讶,也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这事他还从来没有给任何人提起过。不是不想说,而是难以启齿,也找不到真正可以分忧解难的人。“你……怎么知道的?”   肖黄河一听,果然没猜错,看着夏鸣,就像看见了十年前的自己。他笑了笑,拍拍夏鸣的肩膀,缓解他的紧张,说道:“别紧张,我能理解的,真的,因为我也是。”   这下轮到夏鸣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想肖哥也是,怪不得三十五岁了还不结婚,怪不得听王友亮说他这表哥和家里关系很僵,原来事出有因,怪不得。   肖黄河大致也能猜到夏鸣的想法,他不愿多提过去的事,又臭又长的,一时半会说不完道不清,只是长话短说,好心提醒道:“这事以后有时间慢慢聊,哥必须提醒你,投入感情之前一定要了解那个人了,你对潘勇了解多少,心里要有数。不是哥故意戳你伤处,你的眼睛看不见,人家想要骗你多么容易。也不是说潘勇一定不行,但是,还是自己留一点心眼好些。你若是遇到了麻烦事,可以找我商量,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告诉王友亮,我那堂弟不错的,整个大家族都像避瘟神一样,也就他当我正常人了,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夏鸣沉默着,垂着头,半响才缓缓点点头,应了声‘我知道了,谢谢。’   出了门,王友亮去取车子,夏鸣独自一人靠在路灯柱子上,雪片落在脸上,凉冰冰的。一时间也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就是想潘勇了,想他温暖有力的怀抱了,安全感,这是别人不能带给他,而潘勇却给了的。   一双手拉住了他,带着他开始小跑。那人没有出声,仅凭着手上的触感,他知道,是潘勇。   两个人转到巷子角落,潘勇将他压在墙上,温柔的用舌尖点着他的伤口,用唇轻轻地吻着。“怎么摔的,让我心疼了一个晚上。”   夏鸣心里一暖,摸着他的脸,摸到方正的嘴巴,主动凑了过去。两个人忘情的吻着,柔软的舌头交缠在一起,融化了黑夜的寒冷,瓦解了夏鸣内心最后的防线。夏鸣紧紧搂着他,贪恋的贴着他的身体,害怕这种温柔的感觉会突然消失,还怕从相依相恋变回以前的孤孤单单。   街角传来王友亮的呼喊声,‘夏鸣,跑哪去了,应一声’,声音由远及近,潘勇去推夏鸣,却被他抱得更紧。   “你朋友来了,我得走了。”潘勇说着,推开夏鸣。身子还未站稳,夏鸣一把搂住他,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低声说:“别走,我不怕,别推开我好吗?”潘勇潜意思想要避开,可夏鸣的声音就像摸着魔力,让他挪不动双腿。“我喜欢你,不管别人说什么,我不怕的,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听你说话,聊聊闲事,过着平凡的生活。”他听见夏鸣坚定有力的声音,看着夏鸣微微踮起脚,吻上他的嘴唇;他又看见王友亮胖乎乎的身子从街角出现,嘴巴长大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他的手抬了好几次,想要推出去,终究是落下来,然后环住了瘦高的身子。   他闭上眼,有力的胳膊用力的搂着夏鸣,恨不得揉进怀里,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不想放手,若是可以,他想一辈子都不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     ☆、进一步发展   王友亮最近有点上火,一嘴的泡,喝稀饭都疼,人都憔悴了好几斤。上班的同事们开玩笑道:“胖子,你这是怎么了?被姑娘甩了?”王友亮翻白眼,他都被甩习惯了,哪会这样上火。   斜眼瞟了一旁默不作声的夏鸣,他已经三天没和这个家伙搭话了。虽然还是照旧接送,只当是拿了工钱办事情,没什么别的交情。想到那时的情景,两个高个男人贴着墙壁忘情的拥吻,他的鸡皮疙瘩就掉了一地。有没有搞错,现在的帅哥怎么都玩起了同性恋?想当初,他那么膜拜表哥肖黄河,不仅仅因为表哥长得好,性格好,关键是特别有本事,做什么都能风生水起似的,哪像他又胖又斜眼干什么都是平庸无为。当他还把肖黄河当做偶像膜拜的时候,好家伙,这人竟然和家里面翻了脸,为了一个小自己好几岁的男人,说什么他要和这个人相守一辈子?   那时候王友亮只觉得,好牛B,出柜都能出的这么有性格,倒也是真心的祝福他。好吧,他的傻表哥四处工作,勤勤劳劳,把那个穷学生供着读完本科,送他出国。等渡了金,回了国,果真出息找了一个好工作。本来想着表哥终于苦尽甘来,有眼光选择一个潜力股,哪知道,那家伙竟然说:“我们终究是平凡人,终究是要结婚生子的,我对不起你,就让老天惩罚我,让我痛苦的活下去吧。”他表哥竟然就这么傻乎乎,真的放那人结婚生子去了,自己却看破红尘一般,单身至今。   那时候王友亮就对同性之间的爱慕,不削一顾,他不相信,有人能够真正的游走在这个乱世之中,寻得一份纯净的感情。   一个傻表哥就够了,现在又来一个夏鸣。其实,他挺喜欢夏鸣的。这种喜欢单纯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他心里骂道,靠,长了那么好的皮囊却是个同志,这不是暴敛天物吗,还不如扒下来给我,我也能顺利泡妞的,好不好。想着潘勇一个久经社会,阅历老练的男人,夏鸣哪里是他的对手,还不被吃干抹尽,指不定连骨头都都没得剩。越想越觉得夏鸣傻,越是气他,好好一个男人,怎么就喜欢别的男人呢。越生气,越是不想搭理他。   结果,反倒是他自己落得寂寞。他不搭理夏鸣,夏鸣也不多话,甚至都不解释一下,弄得王友亮好生没有面子,这人当自己是朋友吗?   三天已经是极限,这天下班早,王友亮直接过去拍夏鸣肩膀,说道:“有空吗,我们聊聊。”夏鸣抿着嘴,微微点了点头,在王友亮的带领下七拐八拐的不知道到了哪。   夏鸣竖着耳朵,四周很静,估计是个什么偏僻的胡同,连城市的喧嚣都有些远离,难得的心静。王友亮让他坐在台阶上,独自走了,一会回来,塞给他一杯暖暖的奶茶。现在大冬天,夏鸣身体不好,出来谈话一时半会也完不了,这难得的体贴让夏鸣心里一暖,不免朝王友亮的方向看去,好看的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道了声:“谢谢。”   王友亮抠抠脑袋,叹了一口气,对上这水汪汪的大眼睛,那么清澈,那么无助,让人完全没了脾气。“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那个的。”王友亮坐在夏鸣身旁,开口问道。   夏鸣微微愣了愣,这事他从未对别人提起过,不是不想说,而是找不到宣泄口。现在有人肯坐下来听他的话,能不能接受都是次要,坦诚相待才是对这份友谊负责。有些难以启齿,喝了一口热乎乎的奶茶,心跳有些加快。有些事情迟早面对,他很久以前就想过会有外人发现的一天,均匀呼吸,缓缓道:“我从来没喜欢过任何女孩子……还看得见的时候,眼神会被有魅力的男孩子吸引,渐渐觉得不带对劲……那时候还小,青春期,有些害怕,尽可能的掩饰……渐渐变得不合群,连个朋友也没了……”他顿了顿,想着也许会因为这事失去唯一的朋友,难免有些难过,偏着头看着王友亮的方向,缓缓道:“你若是看不起我,我无话可说,可是这不是病,我改变不了,这辈子也改不了的,天生就是这样,我也只能坦然接受。我知道,你们觉得这样很恶心,可是,我认为,每个人都有活下去并且寻找属于自己幸福的权利,我对潘勇是认真的,不含一丝杂念,就像普通的男女朋友,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可以互相依靠,互相倾诉,福祸同享,平平凡凡一辈子就好的。对你说这些,不是想说明自己有多高尚,而是想让你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自己的不得已,很多事情常常在我们的预料之外,我希望你能理解,因为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了……”说道动容处,夏鸣觉得自己声音都发颤了。他不知道自己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话能起到什么作用,他只希望王友亮别看不起他,别嘲笑他,那样,他会失去爱下去的勇气。   王友亮吸了吸鼻子,又是叹气,长长的‘哎’了一声。“新生活个过个,你的私生活我也管不了,也不会嫌弃你,朋友还是朋友,再说这事我遇到不是第一次,好歹也有前车之鉴作为参考。我哥的事你知道吗?”看见夏鸣点点头,大致说了说当年的事情,接着说道:“做朋友的当然希望你能美满幸福,只是这事,我能理解,不代表别人能理解。你父母,你姐姐,还有他父母,无法想象将是怎样混乱的场面。退一万步,你瞒着不说,追求你想要的生活,那潘勇就真是你的另一半?他今年多大,哪个单位,什么人品,社会关系,你一概不知。”见夏鸣望着他的方向,神色都凝重起来,转口安慰道:“我也就是怕你吃亏,谁让我挺稀罕你这个朋友的。”说着拍了拍夏鸣的肩膀,帮他宽心。   夏鸣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微笑容,神色也缓和下来,不似刚才那样凝重。被人理解,这是对夏鸣最好的鼓舞。他笑着摸到王友亮的肩膀,像平时一样拍了拍肉肉的肩膀,扬起好看的笑容说道:“谢谢你,胖子。”   王友亮也‘呵呵’笑了起来,随口问道:“你有过喜欢的人吗?潘警官不会是你的初恋吧。”   夏鸣浅笑不说话,手不自觉摸上了左手腕的手链,那是一颗扣子,红色的绳带绑着,很不打眼的一个手链。许诺,最后一别至今已经三年多,他忘不了阳光下少年英俊的脸庞,这个人,一辈子烙印在他的心里,求不得,放不下,却也明白其中的苦涩滋味,沉浸的有些不可自拔。他将那个人埋在心底,给了一个不小的位置,没有人可以取代的地位。他也明白,爱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对于潘勇,他不讨厌,是喜欢的,并且很认真的对待着这第一份恋情。   他没想过必须开花结果,只是希望彼此能够幸福,即便今后发现不合适,也能够好聚好散。这样,也算一个圆满的感情。   王友亮看着他摸着扣子若有所思,好奇的多看了眼那个简陋的手链,却也懂得不打破沙锅问到底,以免掀开别人的伤疤。   那一天王友亮和夏鸣聊了很久,天气很冷,彼此却觉得暖呵呵的。夏鸣觉得有一个朋友能够听你倾诉,给你意见,安慰你,陪伴你,这是何其的幸运。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很多的人,也会结识很多很多的朋友,但是交心的,一个就好。王友亮也觉得开心,他觉得孤僻的夏鸣这么相信自己,交心的谈话,顿时感觉自己高大伟岸起来,不免会想,今后有我罩着,不能叫我这朋友受了委屈。   期间,王友亮很认真很认真的对夏鸣说:“话先说在前面,我虽然能接受你们这种事,但是,我可是百分之百的异性恋,我只喜欢女人的,你可想别喜欢我呀。”结果夏鸣一口奶茶喷了他一脸,心想,我虽然目盲,却还不会没眼光道这种程度,摸起来一堆肥肉,我不好这一口的。实话过于伤人,憋在肚子里,斩钉截铁道:“这个你大可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你有超出友谊之外的想法。”两人都松口气,王友亮摸摸心口,这下他便放心了。夏鸣也拍拍心口,这下他不用担心王友亮会喜欢自己,让这份友谊难处。   两个自作多情的年轻人坐在冷清的台阶上,各自想着,傻笑起来。   2002年的冬天,很冷,却也很温暖。这一年,夏鸣收获了爱情,友谊,事业。好事接踵而来,一时间也让他忘记了别的担忧,全身心投入到那一份温暖的感情。   潘勇是个温柔体贴的男人,有了王友亮的掩护,夏鸣和他有了进一步的进展,但是仅限于接吻,抚摸。好些次潘勇都有些性急,借着去按摩想和夏鸣有进一步发展,都被夏鸣拒绝。潘勇正是壮年,有需求很正常,和夏鸣交往后他在这方面很检点,除了每月两次回家看望妻子儿子,顺便解决生理问题之外,打野食什么的他是再也没干过。蓄积久了,多少都有些按耐不住,却还是尊重夏鸣,没有进一步的强求。   就像普通的男女朋友,他们也会逛街,夏鸣从不掩饰自己无神的双眼,握着潘勇的胳膊,只为了不让路人怀疑。对于路人投来怜悯的目光,潘勇看着心疼,买了一个好看的茶色眼镜送给他,对他说:“怕什么,就让别人说吧,宁可他们好奇的目光冲我来,也不想他们盯着你瞎看。”夏鸣微微笑着,握着那人胳膊的手更加的用力了。   夏鸣觉得潘勇挺好,温柔体贴,成熟老练,又不嫌弃他,又对他忍让有加,没什么可以抱怨的。但是不知为什么,交往大半年,每次潘勇暗示那事的时候,他总是很委婉的化解开。   对于一个二十岁的大男孩,性、事并不是完全无知,也明白世界上没有柏拉图式爱情,身体的接触是感情升华的另一种表现。如是爱他,就应该给他,这一点,夏明心里明白呢。   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是走不到那最后的一步。他有一个小动作,紧张的时候,犹豫的时候,烦恼的时候,都喜欢摸着左手腕上面的手链。原本金色的扣子,生生被抹去了一层颜色,更加的暗淡难看。   有一天,再委婉拒绝之后,潘勇问他:“夏鸣,这个手链对你很重要是吗?”一下子把夏鸣问的懵了,无神的双眸望向潘勇。那神情已经告诉了答案,潘勇走过去,搂着他,覆在他的耳旁轻声说:“没事的,我不是吃醋。每个人都会有过去,不论好坏,都是自己走过的路。你心里可以装着那段过往,却不能一直活在那里。你要回到现实中,寻找一个适合你的人……”他顿了顿,沉稳的声音缓缓响起:“夏鸣……我不能说自己是最适合你的,但是,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做你的眼睛,为你带路。等我们老了,两个老头也要手拉手走着,一辈子不放开,好吗?”   甜言蜜语是糖衣炮弹,没人抵抗的了,夏鸣的确被感动了。许诺,从今而后不过就是心口刻着的名字而已,今生不会有交集,更不该有期待。   那天晚上,天公作美,电闪雷鸣的。夏鸣打着王友良的旗号,给父母请了假,去了潘勇的家里。小白兔进狼窝,可想而知。夏鸣多少有些紧张,还是潘勇老练,先来一点开胃红酒。   “喝点吧,对身体好。”潘勇低沉的声音蛊惑着他,几杯下肚,人也是昏昏沉沉起来。   陌生的环境,加上发晕的头脑,夏鸣只能被动的让潘勇牵着走。有人扒他的衣服,让他一个哆嗦,下意识抓紧了领口。温热的气息吐在耳旁:“乖,放松,我只是给你洗个澡,你身上泼上酒了。”   晕晕乎乎的,夏鸣还对自己说,也是,刚才泼了一身酒,只是洗澡而已。想着,人已经被带着进了浴缸。两个人赤、身、裸、体,都是大个,浴缸被压迫的小的可怜。狭小的空间让两人每一寸肌肤都贴合在一起,水声里,两个人喘气都牛一样,‘呼哧呼哧’的。   潘勇已经燃了,金枪耸立,再也没了耐心,直接抱起湿漉漉的人,奔向卧室。   昏暗的台灯映着年轻的脸庞,白皙的脸颊浮现出迷人的醉红,连平日里淡色的嘴唇也是殷红诱人,潘勇低头狠狠吻住两片不厚不薄的香唇,舌头进攻着半开的牙关,长驱直入,吻了一个酣畅淋漓,差点让夏鸣断气。   人真的有些醉了,对于这人生的第一次,夏鸣的记忆是模糊的。他只记得浑身上下被吻了一个遍,让他颤抖不已,中间细节有些模糊,关键时候他还是记得的。   除了痛,还是痛。   “停……停……”他说的已经断断续续,虚弱不堪。   “乖,一会就好了。”潘勇抚摸着他,并没有停止的意思。   谁说的性、爱是人生极致的享受,他在痛晕前直想把说这话的人千刀万剐了。他心里想着,我这么晕过去是不是很丢脸,说什么也得挺住,挺住……然后就是记忆短路,人终是晕死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上周老妈住院到现在还没出院,所以速度是慢了点,希望大家谅解。   ☆、自作自受的痛   冬去春来,又迎来夏天,夏鸣二十二岁的生日过得开心。爸爸妈妈姐姐给他过了一个家庭式温馨生日,潘勇王友亮肖黄河深更半夜在店里面弄了一个狂欢派对。   相恋的两个人,感情平稳,没有波浪起伏,夏鸣觉得挺幸福。对他而言,平凡且安稳,就是幸福。   直到有一天,有个人打破了他安稳平静的生活。夏鸣没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小三,完美好男人潘勇怎么就突然已婚,还有一个四岁大的儿子。   其实,同性恋为了给父母交代,为了在社会立足,到了年纪结婚生子都是能够理解的。这一类人若是消遣一下,419的生活,或者对男性伴侣坦白,彼此不嫌弃也就罢了。偏偏潘勇选择了隐瞒,欺骗。他原是怕夏鸣知道后会离开,交往这大半年的,什么关系也有了,彼此也了解了,他就更加怕夏鸣知道,然后离开。   不知不觉间竟然爱的那么深了,潘勇没有想到。而更加没想到的是,现实如他,竟然真的动了情,内心愧疚,暗下决心是要陪着夏鸣到老的。于是,三个月未回家的潘勇,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和老婆商量着离婚。这让他的妻子沈慧着实吓了一跳,好端端的,也没什么口角,感情平淡却很牢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沈慧第一直觉,这男人在外面有外遇了,铁定的。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心里生着气:我一个人辛辛苦苦养孩子,帮你照顾老人,倒是给了你时间泡妞去了,美得你。心里想着,表面却是娇弱的可怜,坐在沙发上梨花带雨的。潘勇妈妈也来安慰,这媳妇虽然时不时和她闹闹嘴,倒还是勤快,也能将就。若是换一个,指不定还不如这个呢。   两个女人又哭又闹的,潘勇揉了揉额角,这事先放着,以后再说,赶紧离开,省的闹心。   夏鸣是个玲珑剔透的人,眼盲让他的心更加敏锐,细微的叹息声逃不出他的耳朵,他直觉潘勇有事情瞒着他。   一日,两人云雨之后,夏鸣小心翼翼的问道:“最近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吗?”本来筋疲力尽昏昏欲睡的潘勇抬起眼皮,借着台灯的光,上下打量着眼前白净的大男孩。略显苍白的面容,黑眉大眼,长而卷的睫毛反倒是让人忽略了那双无神的眼瞳。笔挺的鼻梁,不薄不厚的嘴唇,淡淡的颜色,看起来是那么的温柔。他低下头,轻轻点上那温软的唇瓣,将他搂在怀里安慰道:“别瞎想,什么事情也没有。”   夏鸣乖顺的靠在他的胸膛,听着节奏有力的心跳,安安静静地。两个人靠坐在床头,沉默了一会,潘勇偷偷瞟着夏鸣,只见他眉头微微蹙起,若有所思的样子,很久,嘴巴微微动了动,接着又紧紧地抿着,欲言又止。拍着男孩的肩膀,低声道:“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睡吧。”说着关了灯,屋内黑漆漆的,潘勇望着无休止的黑色,心里被揪了一下。夏鸣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冰冷的黑,绝望的夜,没有一丝丝光明,没有未来可循。至少,他应该让这孩子感到有种依靠,至少他应该给他一份真诚,至少……不应该瞒着他……   可是,难以启齿。   睡意全无,潘勇睁着眼,适应了黑色,看着模糊的天花板,看着吊灯的黑影扑顶而来,压得他有些喘不上气。怀里的人动了动,用不确定的声音轻声试探着问:“你还醒着吧……”隔了十几秒没有等到答案,男孩又小声的说:“我知道你还醒着……”潘勇侧过头,黑暗中,对视上那双黑漆漆的眼瞳,一时间说不出的难过,低低的‘嗯’了一声。其实,他不愿和夏鸣继续谈下去,满肚子的心事让他无心应付这个男孩,可是,现在,他没法欺骗这个男孩。“我醒着……怎么还没睡……”他问。   夏鸣舔了舔嘴唇,思虑一小会,缓缓开口。“潘勇,你说,男人与男人真的能永远吗?”潘勇睁大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夏鸣等着,也没接着说。屋里很静,彼此听着对方均匀的呼吸声。很久,夏鸣才接着缓缓道:“也许你会说我幼稚,不经人情世故的,可是,我相信……”   我相信……   其实,我也相信过……那一刻,潘勇只觉得鼻腔酸涩,好似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的自己还很年轻,也憧憬过,相信过。可是,最后,他还是在现实面前低下头,选择了逃避,结婚生子的日子虽然也算不错,可是,终究是遗憾。他突然觉得,自己是配不上夏鸣的,世俗、欺骗、占有欲,让他忘记了爱情应该是纯净的,至死不渝的。   “我知道,自己是个包袱,若是真的到了面见父母那一刻,且不说我是个男人,光是见我是个瞎子,你的家人也是不能同意吧。”夏鸣苦涩的抬了抬嘴角,艰涩道:“可是,我会尽量不成为你人生的绊脚石,哪一天,你烦了,倦了,千万别瞒着我,好吗?”   身子被猛地拉近宽厚的胸膛,夏鸣觉得潘勇几乎要将自己揉进他的怀里,让他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潘勇声音嘶哑,脸颊贴着他的脸颊,语调中有些颤抖,“不是的,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是我……”   夏鸣微微吐了一口气,笑着环上那人的身子,拍拍他的背,说道:“你挺好的,真的。”说的潘勇无地自容。“我知道,你有一定的社会圈子,不像我生活的那么简单。我们就这样挺好。我有手艺,还能唱歌,咋们一起存钱,今后可以辞了工作,换个地方,也开一家按摩店或是酒吧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一起了,好吗?”夏鸣沉浸在独自幻想中,美好的憧憬,让他嘴角泛起笑意。而此时的潘勇,神色复杂,思维已经一团乱麻。   夏鸣要求不高。他看不见,所以不会在意另一半的长相。他不是那种依附别人的人,也不会计较对方是否有钱。他只需要长久坚定的爱情,就像很多的老夫老妻,认定了一个人,就要将就他,疼爱他,互相改变,互相包容,十指相扣白头到老。   人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几十年晃眼的时间,两手空空走来人间一趟,总不想死去也是两手空空。他常想着,自己的身体不好,老了怕是离不开病榻,走的时候有人拉着他的手,为他伤心难过,也算没有白活。   他虽然对感情要求简单,却是比谁都在乎感情的忠诚,你可以不爱,可以拒绝,但是绝对不能敷衍或是花心。所以,他最不待见的人里面,劈腿是其一,小三也在其中。很不幸,潘勇就是脚踩两条船,而他自己也是莫名其妙成了人见人骂的小三。   入了秋天,秋高气爽。这个城市最好的季节,却是潘勇最难熬的日子,也是夏鸣不堪回首的日子。   老人,妻子,孩子,夏鸣,衡量了利弊,潘勇没有再谈离婚的事情,继续做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有情人的普通男人。只是,看是平衡的天枰微妙的发生着变化。潘勇的妻子沈慧表面上好似风平浪静,该做的一个没少做,对待偶尔回家的丈夫更显得温柔体贴。但是,她心里有那么一个大疙瘩,不解开不得安心。于是她托了朋友,朋友又找了私人侦探,花了钱,买来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心里明白,像潘勇这样好样貌的男子,有几个不花心呢。那人在外面逢场作戏的,玩玩也就算了。可是,玩到要离婚,说明男人是动心了,不可自拔了。她到要看看是怎样年轻貌美的人迷惑了丈夫的眼,必要时,她必须亲自出马,警告对方,让对方最好收敛一些。   她想了很多,比如知道了结果也要沉住气,比如多花心思怎么让老公回心转意,比如……千千万万的假象,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她的丈夫是个双性恋!外遇的对象是个男人!不折不扣的男人!她看着照片上两个高个英俊的男人手牵手的照片,只觉得浑身毛孔竖起,脸皮一个劲的抽搐,真真是晴天霹雳,万箭穿心的绝望。   哭都哭不出来了……除了愤怒,还有一种难以启齿的羞辱感。   愤怒,羞辱,于是,迎来的只能是灭顶之灾。   那天潘勇值夜班,夏鸣唱完歌,已经晚上十点半。和肖黄河聊了几句,同王友亮出门时已经十一点。坐在自行车后座,迎面是凉爽的微风,忍不住仰起脸,问道:“胖子,天上有星星吗?”王友亮瞟了一眼,“有,满天的,漂亮着呢。”夏鸣勾起嘴角:“那明天又是一个好天。”   车子拐进胡同里,穿过胡同到了前方的大路,在骑个十几分钟就能到家了。毫无征兆的,有人在后面喊了一声“夏鸣!”声音粗粗的,很陌生。王友亮停着车,回头看去,只见五个男人离他们几米远,慢慢走来。   “谁?”夏鸣疑惑的问道。王友亮摇摇头,莫名其妙道:“不知道,没见过。不过叫你的名字,应该是认识你吧。”   夏鸣跳下自行车,朝着声音的方向问道:“是叫我吗?请问有什么事?”   几个男子相互看了一眼,这个就是夏鸣,看来找对了。没等对方反应,几个人围上来,一拳头砸在夏鸣的脸颊,把夏鸣打得跌落出去好几米,一下子没能从地上爬起来。王友亮一看这情形就懵了,怎么回事,他们没得罪谁呀,这怎么也不说个所以然,就开打呢。   “几位大哥,我们没得罪你们吧,有什么话好说。”王友亮跑到夏鸣身边,扶着夏鸣坐起来,陪着笑脸道。   夏鸣捂着脸颊,疼的说不出话来。为首的男人俯视着,‘啐’了一口,骂道:“不要脸的死同性恋,和你没话说,看我今天不废了你。”说着几个人围上来就开打。夏鸣挣扎起来,死死扑住一个人,耳旁是王友亮的惨叫声,好朋友也被自己牵连,让他分了心,一拳撂倒抓住的人,摸索着朝王友亮的方向疾步走去。身上被踢了好几脚,终于抱住了那个狠命打王友亮的男人,对王友亮喊道:“快跑,去找人……”还未说完,肚子上挨了一拳,忍着疼死死不放手,听见仓惶的脚步声,知道王友亮顺利地跑了。没了牵挂,自我保护要紧,抬起膝盖就往抓住的男人顶去,不偏不倚,正好踢中那人胯部,只听一声惨叫,那人倒在地上,捂着伤处满地乱滚。   被踢中的是刚才说话的男人,沈慧的哥哥沈冰。沈冰本来就在社会上结识了一些朋友,颇有点地头蛇的架势。那天妹妹找他,哭诉着说了经过,沈冰也觉得自己家被别人侮辱了,抄刀子就要去砍了这对狗男人。沈慧拉着他哭道:“你让我守活寡吗?让你侄子没了爹?”言下之意很明显,沈慧并不想放弃潘勇,那么这个仇就只有男狐狸来承担了。几日的暗中观察,才选了今天这么个好时间,是要彻彻底底雪耻的。哪知道还没开始教训,自己就着了这个瞎子的道,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后遗症,断子绝孙的。   沈冰捂着伤处,疼的两眼发黑,兄弟伙都去看他,忽略了夏鸣。他忍着疼,冲着摸索奔走的夏鸣喊道:“别让那小子跑了。”夏鸣被按倒在地,几个人几脚下去,踢得他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了。粘稠的液体从鼻腔流出,满嘴的铁锈味,让胃部一阵阵抽的难受。他只能抱着头,尽量的蜷着身子,让伤害减少到最小。有个朋友扶着沈冰,小声提醒:“不就是解气吗。别弄出人命来了。”沈冰一只手捂着裆部,一只手从后腰抽出早就准备好的铁榔头,恶狠狠道:“把他给我压住了。”四个男人一人钳制着夏鸣的一侧肢体,将他大字型按在地上。沈冰恶狠狠走过来:“妈的,哪只脚踹的老子。”说着举起榔头朝着左膝盖狠狠砸去。钻心的疼痛,夏鸣的惨叫声被掐在喉咙,只能张着嘴喘气,头发汗湿的黏在额头。   一榔头好似不解气,沈冰运了气,又是一榔头,对着刚才的伤处狠狠砸去。夏鸣喉头滚出一声嘶鸣,人已经疼的快要昏厥。究竟是怎样的仇恨,要将他置于死地。他颤抖着嘴唇,哆哆嗦嗦,用仅存的力气虚弱的问道:“我与……你们……究竟……什么仇恨……死……也要让人……明白……”又是一阵剧痛让他咽回了嘶哑的声音,他觉得他的左小腿已经断了,铺天盖地的疼痛让他几乎麻木,那一瞬间好像不似刚才那么难以忍受了。浑浑噩噩的,那人还在用钝器敲打着他的双腿,右腿的膝盖也没能幸免,双腿上上下下都被他狠狠地敲打,左手的手指传来连心的痛,被人用鞋底来回的碾压。为什么还没有晕过去,夏鸣只祈求噩梦早一些结束,他就快坚持不住了。   朦胧中,他听见那人说:“这是给你的警告,告诉你,潘勇是我妹妹的,老子做不改姓,沈冰就是我,有本事你就去告我,看我不弄死你们全家。落得今天也是你自作自受,记住,以后别去做拆散别人家庭这样缺德事,潘勇是有老婆孩子的,你能不知道?你个死瞎子,看着潘勇年轻有为,也想攀高枝,梦吧你。”说着用手拍了拍眼睛半瞌,满脸汗水血水,好不狼狈的年轻人:“自作自受,记住了。”   放风的人喊道:“嘿,那边来了一辆警车,得走了。”临走时,沈冰还狠狠踢了一脚死狗一般躺在地上的男孩。   自作自受……   夏鸣躺在冰冷的地上,黑色的睫毛低垂着,微微的颤抖。狼狈的脸上流着汗,和着血,还有顺着眼角落下的泪水……   夏鸣觉得很疼……被砸伤的手指很疼,身上很疼,腿上断掉的骨头很疼……可是再疼……也没有心疼……原来,他的幸福只是他自己臆想的。原来,那个温暖的他,待他极好的他,从来都不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别打脸,我知道我恶毒了,我是巫婆,我老毛病犯了,见不得小受腿脚健全呀= =你们唾骂我吧,骂我打我我绝不还手,但是要让夏鸣恢复的健步如飞,那也是不可能的= =   ☆、拨开乌云      所有的感官好像只剩下了疼,全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疼。疼的睡不着,好不容易合上眼又被疼醒,无休无止,无边无尽。   没人知道出了什么事,病床上的夏鸣昏昏沉沉,一直没有清醒的迹象。   夏鸣的母亲不知道掉了多少泪,这孩子是做了什么孽吗?老天爷还嫌弃他不够悲惨?   潘勇来探望的时候,隔着玻璃看着满身监护仪,戴着氧气罩的男孩,心痛难当。方翠荣哭着拉着她的衣角:“潘警官,求求你,一定要抓住凶手,将凶手绳之于法。”面对夏母的哭泣,面对夏鸣的惨境,潘勇觉得无地自容。   当他知道了这件事的时候,怒发冲冠,和沈冰大打一架,拖着沈冰就要去派出所。沈慧哭着拉住他,“老公,我知道我们错了,但是……你也有错呀……你不能让我们独自承担这样大的罪名。再说了,不是没有生命危险了吗?我们赔钱还不行吗?你去求求他,让他别告我哥,我给他钱,很多的钱。”潘勇麻木地站着,是呀,我也有错,最错的就是我,有什么脸拿着别人出气呢。他看看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沈冰,看看跪在地上的沈慧,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面色铁青的男人,他笑了,这三个人呀,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四岁大的孩子吓得‘哇哇’直哭,抱着他的腿哭喊:“爸爸爸爸别打舅舅,爸爸爸爸,我害怕……”沈慧哭的更厉害,颓废的坐在地上,喃喃道:“你去揭发我们吧,都是我主谋的,和我哥没关系,把我抓进牢里去,你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也算成全了你,弥补我的过错。”孩子一听,哭的更厉害:“别抓妈妈,别抓妈妈……”沈慧苦笑,喃喃自语:“我没有什么牵挂……就是可怜这孩子没了娘……该怎么办呢……”一句话钉在了潘勇的软肋上,毕竟是六年的夫妻,毕竟是有着感情的。他只觉得坠入冰窖,透心的凉,他和他已经回不去了吧……   夏鸣的双腿打了钢钉石膏固定,肋骨断了一根刺伤了肺,呼吸都是疼得。警察来过好些次,询问当时的情况,夏鸣只是皱着眉头呼吸,氧气罩一层层的雾气。警察又问王友亮,王友亮也是支支吾吾说不明白。警察只得暂缓,等伤者好些了再做进一步调查。   在重症监护室挣扎了一周,夏鸣被转入普通的病房,警察来问,也绝口不提,只是麻木的躺着,仍凭对方如何说辞,都是无济于事。做笔录的警官相互看了看,摇摇头退出了病房,看着门口靠着墙的潘勇,摇摇头道:“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个字不说,潘队,你不是认识这孩子吗,不然你去试一试。”潘勇看了看门口,透着门缝瞧了眼病床上憔悴的男孩,缓缓摇了摇头,走了。   他没脸进去,没脸面对,更没脸请求。他去了主治医生那里,想要咨询病情,医生摇了摇头,对他说:“这些是病患的隐私,没有对方同意,我们是不能随便说的。”潘勇解释道:“这件事和案情有关,我们只是根据案情前来咨询。”医生婉言拒绝:“那你和患者商量一下,他同意了,我立马把病案复印给你。”没有得到答案,潘勇垂头丧气,去找王友亮。   王友亮见了他没个好脸,只是冷哼一声:“你来干什么?”潘勇见他这态度,心里明白,这人多少还是知道了什么。   夏鸣受伤期间,凭谁来劝慰都无济于事,唯独和王友亮前晚上长谈了很久。等王友亮出了病房,门口等待的夏家人发现他的眼睛已经哭肿了,上前询问,他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说。   王友亮喉头哭的发涨,他在病房里拉着夏鸣的手,浑身颤栗的哭泣:“是我的错,我不该丢下你的,我没出息,我不是男人,我把看不见的你丢下了……”说着趴在病床上泣不成声。情绪上的波动让夏鸣胸口剧烈起伏,他努力压制那份悲伤,摸到王友亮的脑袋,摸着他短短的刺刺的头发,虚弱的说:“胖子……不关你的事……是我自找的……”王友亮哭道:“这事情蹊跷的很,那些人明明就是冲着你来的,还知道你是……”那些人一口一个死同性恋,他逃跑的时候隐约听见有人骂‘和女人抢老公的,不要脸’,他的脑子一下子就闪过潘勇的影子。他拉着夏鸣的手咬牙道:“是不是潘勇叫人来的……是的……是的……除了他,我们哪里接触过别人……一定是他……一定的……我要让潘勇身败名裂……”夏鸣的手上无力,只能拽着他的袖子:“胖子……这是我的事……你别管了……若是敢对别人说起……我就没你这个朋友……”王友亮呜呜的哭:“你都这样了,干嘛还护着那个男人,你就那么爱他吗?”最终拧不过夏鸣,王友亮胸口的恶气几乎让他疯掉。   这会儿潘勇主动找上来,他更加鼻子不是在鼻子,脸不是脸的。潘勇心里愧疚,低着头问道:“他的伤……还好吧……”王友亮斜眼一翻,冷哼一声:“死不了的!”他还想问一些,却被王友亮打断:“你别在这套话了,我啥也不知道,有本事就去面对夏鸣,去对他说,这事和你无关,你有脸去吗?”说着狠狠一甩门,将潘勇拒绝在外。   又是两天两夜的失眠,思前想后,潘勇厚着脸皮来到了医院。病房外,他看着夏鸣的姐姐夏娟正一小勺一小勺给夏鸣喂汤,夏鸣只是喝了两口,摇摇头再也喝不下去。下身不能动,上身又有伤,夏鸣觉得浑身上下散了架的疼,一点胃口也没有。夏娟用湿热的毛巾帮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轻声问:“哪里痛,告诉姐姐,姐姐帮你揉。”夏鸣咬着牙扶了扶腰,夏娟将手伸入他的后背,轻轻地揉捏着,看着弟弟紧紧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心里才舒了一口气。   潘勇在门口看着,心疼的厉害,却无法挪动脚步走进去,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准备离开。病床上安静的人突然偏了偏头,无神的双眼直直的望了过来,竟然是四目相对。那一霎那,即便知道夏鸣目不能视,潘勇还是觉得浑身的血液被抽离干净,止不住的发抖,心疼得他颤抖。   夏娟回头,顺着弟弟的目光看向门口,喊了声:“潘警官,你又来了,怎么不进来?”她笑着对弟弟说:“你受伤这段时间,潘警官为了你的事一直奔波,憔悴了好多呢。你放心,有他在,会帮我们抓住凶手的。”潘勇只觉得凭空被扇了两个耳光,心虚的看向夏鸣。夏鸣还是偏着头望着他的方向,看不出表情的变化,只是凝望着没有焦点的远方。   过了很久,夏鸣才淡淡说:“姐,你先出去……我有话给潘警官说……”夏娟帮他掖好了被角,悄声退了出去。   午后的阳光照在男孩单薄的身躯上,黑发黑眼好似蒙上了颜色,漂亮的金色。男孩不说话,站着的男人也不说话,屋子里静若无人,只有光线照射中卑微的浮尘在缓缓地飘动。阳光让它们现了形,四处躲藏着,寻找着阴暗的角落。   浮尘卑微吗?既然存在就有存在的价值吧。   比想象中冷静,夏鸣只是低沉的缓缓地问:“听说……你孩子四岁了……”潘勇一愣,尴尬的‘嗯’了一声。夏鸣接着说:“你妻子对你好吗?你们结婚很多年了吧?”潘勇放在身侧的双手满是汗珠,咽了咽口水,老实说:“还好……挺好……”   接着又是沉默,良久,才听夏鸣又道:“站着怪累的,坐吧。”潘勇觉得夏鸣不温不怒才是最严厉的折磨,他俯下身子拉住了男孩的手:“别……别这样……你骂我……打我……都好……”   说着捏起夏鸣绵软的手拍打着自己的脸。   夏鸣微微挣扎,稍微剧烈的动作牵扯着胸口的疼痛,让他喘气连连。潘勇停住动作,急切的问道:“怎么了,要叫医生吗?”夏鸣缓缓抽出被他捏住的手,喘着气淡淡道:“就算打死你……又能怎样……什么也改变不了了……”说不了几句话就疼得闭上嘴,‘呼哧哧’喘气,眉头越拧越紧。   屋内很静,潘勇看着心里一抽抽的疼,很想抱着安慰他,可是,哪有这个脸皮。求他原谅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想起妻儿的哭泣又再次张口,接着又是强行咽下,如此反复,即便是没有做什么,说什么,也是感觉筋疲力尽的。   他只能安静的站在床旁,看着床上惨白的男孩,心如刀绞。几番挣扎,却还是艰难的缓缓的吐出来,“夏鸣,我对不起你,来生做牛马我还你……”满嘴的苦涩,混杂着铁锈味,他竟然生生咬出了血来。颤抖的声音让床上的男孩睁开了眼,无神的双眼缓缓的移向他的方向,开口说话有气无力,道:“这几天我一直想着……血债血还……不能让那人逍遥法外……恨不得让他用命来偿还……”一口气说了一长串,又是闷在心里许久的话,说出来虽然有了轻松感,却也觉得身上如压了千斤石般沉重。缓了缓,夏鸣继续道:“你本身也是警察……那人犯下这罪……你说该不该拿?”他等着潘勇回话,很久只听见一声苦涩的呼喊‘夏鸣’,便没了下文,心里也明白了几分,终究他们才是至亲,而自己,不过是个外人。   “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夏鸣觉得心口砰砰跳,他好似已经听见了答案,却又不愿相信,希望这个男人能疼他怜惜他为他抱不平。可是,等到的却是这样的回答:“夏鸣……这事都怪我……若是你要报仇就冲着我来……放过他吧……我会凑钱治好你的伤……你要多少我都二话不说……”   我要多少?夏鸣苦笑出声,在你心中我原来就这般轻重。他本来想问,你看我这伤值多少?你到底有没有真心的爱过我?又觉得这些问题可笑之极。到了这个份上,哪里还能有什么感情可言。心里突然空落落的,连恨也没有了。   耳旁好似又响起潘勇的声音,他已经听不真切,只觉得这就是因果报应吧,他贪恋这个男人的温柔,贪恋那份拥抱的力度,于是,就简化了思维。其实,敏感如他,早就觉得潘勇可能会有家室,周末赶着回一百公里外的家,回来时总会有熟悉的香水味,他心里多少明白,可是就不愿放手,甚至会产生一种恶毒的想法:这个男人会为了他放弃一切吧……   于是,便得来了这个结局。   怪潘勇,怪那个恶人……也怪自己……于是只能沉默……让胸口疼的几乎炸裂也开不了口哭诉……哭给谁看……又有谁会可怜……   他闭上眼,打断了潘勇的道歉,低声道:“你能陪多少钱就拿多少吧……放到卡里亲自给我……我不想让外人知道……”潘勇猛地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他原本以为倔强的夏鸣不会答应,他也不过是抱着试一试来的。还没说出一声谢,就听见夏鸣疲倦的说了声:“我们两清了……这辈子别让我再听见你的声音……”说罢,将头偏向一旁,不愿再去理他。   潘勇石化一般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艰涩的吐出两个字‘谢谢’,转身离开。   病房外久等的夏娟赶忙迎了上来,急切的问道:“怎么样,说了什么吗?”潘勇看着满脸焦急的女人,呼吸困难,一字一句说的话就像耗费生命一样困难,“他说,不过是普通的抢劫……他认不得那些人……他说……”潘勇说不下去了,他说这辈子都不愿见自己,不愿听见自己的声音,他说,就让他们变成平行线,永生不要再有交集。   夏娟颓然的靠在墙上,唯一的希望被浇灭,痛苦一涌而上,当即憋不住内心的痛:“我可怜的弟弟……”   夏鸣的左腿断了三截,右腿小腿骨折,双膝粉碎性骨折,只能手术换了人工关节,却还是及不上原本关节的支撑。人倒是慢慢的平复下来,开始与人交流,时不时和家人朋友也会说上两句玩笑,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装的。   没人愿意戳破,强压欢笑也好,他们相信,时间会抚平一切。夏鸣也这么想的,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上的伤口也在慢慢愈合,应该会慢慢的好起来吧。   期间,他只见过潘勇一次,哪里是见,他本来就看不见任何的东西,看走眼也是情有可原,他如是安慰自己。潘勇的声音几天时间苍老了好多,没有太多的话,将一张卡塞在夏鸣手中:“中国银行的,我只能凑到六十万,如果不够我以后慢慢还你……”说着有些哽咽:“夏鸣……不论怎样……我是认真爱过你的……”说的夏鸣也觉得喉头哽咽的厉害。   02年,对于一个警察,六十万不是一个小数目。这是潘勇卖掉了房子,所有的积蓄,加上那个可恶凶手的所有积蓄,可是,他觉得,这些远远不能偿还他们的错。   夏鸣一直偏着头,抿着嘴巴不说话。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听见潘勇的声音,潘勇这个人不过是他生命中匆匆行走的一个路人,却教会了他很多,让他也明白了很多。虽然开窍的代价颇大,却也只能全盘接受,慢慢消化,独自舔伤口罢了。   夏鸣觉得好不容易找回的生活消失了,他又变成了生病初期,只能天天呆在房里养伤,无所事事。幸好有王友亮经常陪伴,偶尔肖黄河也会过来坐坐,加上时不时按摩院的同事探伤,也缓解了夏鸣的一些抑郁。他对自己说,等伤好了,他要重新开始生活。   伤后半年,不论他如何勤苦的复健,如何承受痛苦,他的膝盖和受伤的双腿仍旧无法支撑他消瘦的身体。没有了双拐的支撑,他自己无法由站姿变为坐姿,蹲下去便站不起来,直到医生宣判,他这辈子可能再也离不开双拐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乐观了。   有的伤是能痊愈的……有的伤是会一辈子刻在血肉里的……不单单是落下残疾的双腿,就连一颗心也无法修补。他可以骗自己,骗自己忘掉了那个声音,那个温度,那份温柔,可是,夜深人静,他竟然能清晰的记得那声线的磁性,那温暖双手抚/摸身体留下的温度……他的心就和他的身体一样,无法修补了。   父母和姐姐开始谨言慎行,日夜轮流监护,王友亮和肖黄河来的越发勤劳,夏鸣知道,他们怕着呢。于是,有天家里吃饭,他故作轻松笑了笑:“你们放心,我不会自杀的……我很想活下去……即便这样我很想活下去……”他的嘴角还挂着笑,眼圈却是红了,屋里沉默下来,接着是轻轻地抽泣,那是母亲和姐姐捂着嘴哭泣着。   父亲给他买了一副精致轻巧的肘拐,帮助他下蹲起立,双手都要靠肘拐支撑身体,盲杖是用不了了,肘拐轻巧细长,除了支撑重量,也可以用作探路来用。夏鸣接过拐杖摸了摸,道了声‘谢谢’,自我调侃道:“以前只需要拿一根拐杖,这下又多了一根,发了。”说着自己笑了笑,却看不父亲一张脸苦瓜一样看着他,心里想着我这个儿子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的,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夏鸣不知道父母愁得那些,父母愁他们百年之后留下这么个又瞎又瘸的儿子,该怎么生活呢。他们偷偷的找来了夏娟,商量着这件事,准备给夏鸣找个媳妇,条件什么的不敢奢求,农村的勤快的不嫌弃夏鸣的就好。结果托了媒人,别人只是回话,你儿子这样的几乎很难找,于是全家只好秘密会议讨论解决办法。秘密会议开得多了,有些时候也被夏鸣偷听了去,却也装着没事一般。   夏鸣愁得可没有那么遥远,他只愁现在无法久立,按摩院的工作早就辞掉,好在还有一副好嗓子,伤好之后王友亮接送他去唱歌,多少还有些收入。虽然王友亮已经不再找他要钱,也拒绝他给的所有报酬,但是这也不是长久的活计,万一有一天自己唱不了了,不是又成了父母的负担。想着,夏鸣的话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安静,强颜欢笑也懒得装下去了。   他的忧虑是正确的,没过多久,有一日肖黄河突然告诉他,也许不久他就要关了这家店。他打算去C市闯闯,男人吗,不能一辈子在个小地方安于现状,还是想发展一下事业的。   夏鸣没有说话,不能因为自己的生计就去阻扰别人的事业。他笑了笑点头道:“那我祝你成功。”   肖黄河有些不好意思:“那你……”   夏鸣还是笑,摆摆手:“没事的,你放心,就我这好嗓子,哪里找不到活干。”半响,肖黄河才苦涩道:“我打算带着王友亮一起去闯闯……”这下,夏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没了王友亮,他真的寸步难行。看不见,站不稳,胖子的身躯就是最坚实的墙壁,他一直很放心。突然,墙塌了,生活也没了方向。   肖黄河的店子开始盘出去,夏鸣没了工作,整日只能在屋里听听音乐,弹弹吉他。他只能装着没事人一般,这样才会让家人放下心来。父母不止一次婉转的安慰:“有我们在呢,那会让你饿着,早就不想你出去辛苦了。”他也只是笑。   于是家庭秘密会议开的越来越勤,于是夏娟也顾虑起来。   夏娟大了夏鸣五岁,已经二十有六,目前正是博士再读。俗话说女博士不敢要,的确是。高学历吓了不少人,还好夏娟长得不错,和自己一个学长算是自由恋爱,互相爱慕。学长接近三十,早些年一直催着结婚,夏娟都是以学业结束再说给推脱掉。虽然两人没有结婚,但是已是未婚享受已婚待遇,两个人已经像两口子一般,在市中心买了房子同居。   夏鸣受伤后,夏娟为了照顾夏鸣,也就很少回去。学校家里两头跑,只能和爱人电话聊聊。这些日子聊得最多的就是宝贝弟弟,还好有学长的安慰,夏娟觉得宽心不少。也会常说父母的担忧,于是对学长说,我们结婚后把夏鸣接来和我们一起住吧。学长从不正面回答好与不好,总是安慰现在科技那么发达,会治好的。现在夏鸣没了收入,眼看生存都很难保障,夏娟很是着急,于是坚持要学长给个准话,能不能接受他的弟弟,能不能养他一辈子。于是,从不红脸的两个人开始了争吵,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肖黄河的店子已经处理的差不多,时间充裕了,常常跑来陪陪夏鸣。其实肖黄河关掉店子的原因还有一个,王友亮不止一次在夏鸣面前嗤之以鼻道:“他听说那个没良心的在C市,什么男人要为了事业,骗鬼呢。”夏鸣不禁感叹,同志之间的感情真的只能暗淡收场吗,这样一个痴情的人怎么也不能得到一份真感情呢。于是又想到自己,难免伤怀。心里郁结,身子便逼出病来,天气明明转暖,却是一天咳嗽重于一天。   这一天,夏鸣夜间又发起热来,高烧一晚,他觉得自己都要熟透了。原本父母决定天亮就去医院,结果夏鸣打死不去,吃了药,缩在被子里捂汗。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浑身酸痛,口渴难耐,沙哑的喊了一声:“爸……妈……”没有回应,拿起床头的报时表,已经下午一点过,怪不得肚子有些饿了。想来这时父亲已经上班,母亲也许正在厨房做饭,也没力气喊叫,摸到了床头的肘拐,在拐杖的支撑下缓缓站立,慢慢的踱出屋外。   刚打开门,就听见隔壁屋子压抑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夏鸣耳力极好,靠在门上,竖起耳朵听着,是姐姐的哭声。   “那个余达智真不是东西……呜呜……还冠冕堂皇说什么不是嫌弃夏鸣……说什么我两性格不合适……”一阵擤鼻涕声响后,夏娟接着低声哭骂道:“别以为这样就能吓着我,大不了分了就分了,反正以后我就得带着夏鸣,谁愿意接受我就嫁给谁……一群没良心的东西……想我对他那么好……就算夏鸣跟了我们,也不会让他去伺候呀……”又是一连串低声咒骂。   母亲责备道:“你这孩子怎么不经大脑,当初我和你爸不同意你们同居,你还说你学长怎么好怎么好,就这么个好法。”   夏娟接口:“我是瞎了狗眼。”   母亲叹道:“你说你,年纪不小了,又被人睡过,熟人都知道你和那个缺德玩意住一起了,分了以后你还怎么嫁?你就别担心你弟,你妈还没老,一时半会死不了,你弟我会照顾,你就不要瞎操心了,分手什么的别再说了,带着弟弟嫁人什么的也别说了,有我和你爸,你弟还不至于流落街头。”   夏鸣只觉得双腿发软,转身回屋关好门,撑着拐杖艰难的弯曲膝盖,坐在床上发呆。想了想摸到了床头的抽屉,从里面一本盲文书中取出一张银行卡,想了想,给肖黄河打了一个电话。   晚上时候,肖黄河应邀而来,王友亮也跟着过来蹭饭。胖子陪着夏父喝了两小杯,家里难得充满欢声笑语。   饭后三个好朋友进了屋,和平时一样闲侃,聊了大约半个小时,夏鸣才满怀忐忑的问道:“我听说铺子打点好了……你们什么时候走……”   肖黄河也有些不舍,坐到夏鸣身旁,轻声道:“月底……”   月底呀,离现在也就十天时间,夏鸣难免惆怅。接着又是一阵闲聊,问了问那边打点情况,问了问资金情况,人脉关系等等。最后终于忍不住,拿出了银行卡,递给肖黄河:“在这里有六十万……我可以注资……和你们一起出去闯吗?”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完,刚停下,不等对方回答赶忙说道:“我可以分少一点……顺便兼职驻唱……我不会成为包袱的……我会请保姆照顾……绝对不会成为你们的负担……”夏鸣几乎是乞求,声音打着颤儿。   微微抖动的身子被肖黄河抱在了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安慰他,轻声安慰道:“别说什么负担不负担的……我原本也有此意……只是突然出了这么一个事故,我怕你父母不同意……你若愿意……”他顿了顿柔声道:“就和我们一起前去,我和友亮会好生照顾你的……”   王友亮也高兴的拉着他的手道:“一起吧,我胖子绝对不会丢下自己朋友的。”三个人搂在一团,夏鸣难得的破涕微笑起来。   当然,说服父母耗费了一些时间,却还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王友亮问过他:“怎么就那么铁了心想走呢?”   夏鸣想了想微笑道:“只是想换个地方也许会有艳遇吧……”王友亮一撇嘴,轻轻打了他一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就是个典型的写照。”   夏鸣但笑不语,他想,潘勇不是牡丹,他也不想死。就是不想死,才想着离开这个地方。不然,总有一天,他会心力憔悴早夭的。   离开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   临走的时候,母亲只是抱着他,哭着说:“没事了我去看你。儿大不中留,你想去就去吧……”   送行的人不多,都是些亲戚朋友,依依惜别后,王友亮扶着他上了火车。坐在车窗前,开了窗户又是一阵道别,好似感觉到了什么,夏鸣抬起头,望向莫名的远方。王友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远远地好似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高大的背影佝偻着,哪有潘勇往日的神采,也许是看错了吧,没有多想只是低头和父母话别。   那的确是潘勇。   潘勇做贼一样躲在柱子后面贪婪的看着那个人的脸,与他无神的双眼对视上,他们彼此的看着,可是他知道,男孩看的并不是他。火车缓缓的开始移动,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他只能心痛的看着车缓缓的移动,阳光洒在男孩的脸上,在他的眼中清晰的定格在那个瞬间。他看见男孩如释重担般吐出一口气,一抹微笑在男孩白净的脸上绽放开来……   人生有许许多多路口,常常不知向左还是右,也曾犹豫过,也曾彷徨过,但是,现在,夏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该做什么,也知道,他应该学着长大独立了。   (第一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  前阵子老娘入院,接着老爹入院= =我觉得独生子女就是提前享福,到了一定年龄真的就开始为生活奔波,上有老下有下,还没有帮手= =      ☆、1 男人需要的是实力而不是施舍   楔子   曲非凡看着眼前的画面,不免有些愣神,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   秋天的风已经有些凉,吹开了脖子上的围巾,飘着的枯叶子细碎的叶片落进脖子,他却浑然不知。   他就笔直的站着,看着街道对面。   是一个年轻的男孩,高高的个子略显单薄,双手撑着肘拐孤零零的站在街道。稀疏的人流从他的身旁流过,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他浑然不觉,只是靠着一棵高大的法国梧桐站着,背脊有些弯曲。车流的声响掩盖了对面的动静,曲非凡觉得那个男孩许是听见了树上的鸟鸣,才会突然仰起脸,笑了。   那个笑容很纯净,让人有种心动的感觉,又觉得有些伤怀,竟然牵动着他也抿住了嘴角,不自觉的就拿起了胸前的相机,按下了快门……   “喀嚓”一声,生命的交集在这一刻碰撞在一起,只是他们没有听见罢了……   1 男人需要的是实力而不是施舍   曲非凡知道自己不是个招人喜欢的老板,但凡他出现在工作室,欢声笑语便会戛然而止,一个个就像老鼠看见猫,脑袋几乎埋在文件中,个个都是聚精会神的办公。   曲非凡冷冷瞥了眼每日上演的戏码,就在助理王浩的催促下离开了。   “你能不能不要天天的死人脸。”王浩是他的大学同学,也是大学时期唯一能忍受他的人。曲非凡创业初期跟了一大群往昔的朋友,干到最后的也就是他了。   曲非凡留学回国,凭着在国际上一举拿获的摄影金奖的光环,他从摄影楼开始,一家变两家,两家变三家……奋斗短短两年,在C市已经做出了一番不小的战绩,也颇为人津津乐道。   年纪不满二十六,有房有车有事业,也算是钻石级别的单身汉。按理说,他的爱情应该如事业一般如日中天,可惜,事与愿违,他的一张扑克脸外加毒蛇嘴让人退却三尺,从此不敢靠近。   王浩曾经劝过他:“你这样会单身一辈子的,就不能笑一笑?哪怕是装出来的也好。为人处世,都是笑脸开道,你这鬼样子有人喜欢你才怪。”   每次被说教,曲非凡都是斜着眼看他,白眼仁黑眼珠,时不时还往上一翻。曲非凡不想辩解,他从小到大都不愿解释很多事情,再委屈也都是自我消化。因为天生的残疾,他的耳力不好,虽然装了助听器,他的左耳仍旧辨认音频很吃力,所以,小时候他的朋友都说他心高气傲,对人爱答不理,也不全是对的,有时候他是真的没有听见。本来解释一下就会化解的误会,可是偏偏他生来性子寡淡,加上天生声带的缺陷,让他比别人说话吃力,还会经常发炎疼痛,于是,也就懒得解释,久而久之,他是连必要的话都是能省则省了。   每次都是自己口若悬河,王浩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无趣,可是他们一帮子朋友,不是成家就是泡了漂亮妹妹,如今单身的,也就剩了这么一个神仙。   在车上,王浩大致交代了今个儿会见的人,以及要谈的事项。递给他一张名片,王浩边开车边说:“喏,这个人就是K集团策划部的新主管,和你同岁的,才二十六都当上了大集团的主管了,牛/逼吧。听说这人长得又高又帅,能力又强,K集团老总的女儿都像一只苍蝇一样围着他转……”王浩这人不错,就是有点罗嗦外加八卦,说起事情常跑题,不及时拉回来指不定神游到外太空谈天说地去了。   曲非凡不太爱说话,一是因为性子冷,二是因为话说多了嗓子很难受,可是面对这样的助理,他经常会忍无可忍打断他,低声道:“重点。”声音低沉很有磁性,就是语调冷的让人发抖。   王浩瞟了他一眼,见他一张俊脸拉的马脸一样,干咳几声,正色道:“K集团年底要推出一款新的香水,为了造势,广告模特,音乐制作都将进行海选,和CTV有线合作录制,”还是没到重点,曲非凡大大的白眼飞了过来,王浩赶忙道:“但是……他们很有诚意,希望宣传照以及海报写真都有我们公司负责,点名希望你能亲自上阵。”   曲非凡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翻看着手上的名片,视线在一大串响亮的称呼中游走,然后落在名片中央放大的字体上,‘许诺’。   他挑挑眉,许诺,这名字不错,第一感觉还好,希望谈的愉快。   最终还是没见到那个传说中年轻有为的人,只有一个助理在约好的地方等着,顿时好心情烟消云散,曲非凡的脸色阴冷了七分。王浩胆战心惊的瞧着好友的脸色,他知道这人因为天生的残疾,自尊心强的几乎扭曲,本身说好由管事的出面拍板订钉,结果他们非常重视百忙中赶了过来,对方却派了一个喽啰。这下子,王浩也觉得这事怕是要黄了。   也不知道这个喽啰是个什么身份,张口就是我们集团那是资金相当雄厚,实力相当非凡,这次又和电视台合作举办这个选秀,消息出去,电视台那个档的广告都涨了三成。这是多好的机会,多少人眼巴巴的想要和我们合作,可是我们就是看中了曲先生的才华……本来说到这,还算中听,结果这个脑残的下一句话就是:“曲先生好生让人佩服,残疾人创业不容易的,我们都知道,你虽然得了金奖,但是这年头空有才华没有机遇也是很难的,这次也刚好给你们公司打个免费广告,扩大你们公司的知名度。”脑残还在口若悬河,王浩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一声‘糟糕’。   曲非凡看也不看对面唾沫横飞的某人,冷着脸缓慢的搅拌杯子里面的咖啡,要不是这几天嗓子很不舒服,他早就一句‘闭嘴’断了对方的废话。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压抑住嗓子的难受,缓慢低沉道:“对不起……拒绝……”曲非凡的嗓音其实还算悦耳,就是吐字有些模糊,语言障碍使得话语不多,身边的人听惯了都能明白,外人多少会觉得迷茫。   对方明显呆愣了一下,这话没头没尾的,什么意思。王浩赶忙打哈哈,解释道:“我们曲总说他非常抱歉,他本来也很想加入,但是我们刚刚接了别的项目,公司人员较少,只怕忙不开,怕耽误贵集团的进度,所以……”曲非凡无奈的哼了一声,这人还真是会说话,明知道他是看不怪对方态度故意拒绝,还能解释的那么天花烂坠。   对方明显没能很好的明白过来,伸出三个指头,“三十万,单单是海报的价位,加上写真宣传,这可是一笔不小的买卖。”   曲非凡已经懒得多说,很不礼貌的起身走人,留下王浩点头哈腰说着‘对不起’,这下那个脑残也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皱眉骂道:“什么东西,还拽起来了,一个残疾人,要不是公司想拿来当个噱头宣传,还落不到你们身上呢。”   一团黑影黑压压的暗下来,王浩瘫在椅上,哎,脑残呀,你是踩中地雷了,我也救不了你。曲非凡一米八五的大个挡住了室外娇艳的阳光,五官毫无任何扭曲变形,面荣也无怒气,可是就是一股说不出的压力扑顶而来,修长的手指握住咖啡杯,泼出去的动作都是优雅的,就好像刚才不过是手臂在空中演示一个好看的舞姿,然后咖啡就从那人头顶而下,让人狼狈不堪。   “狗嘴。”曲非凡丢下一句很清晰很缓慢的吐字,转身走人。王浩又是一阵点头哈腰赔不是,接着追了上去。   一脚踩了油门,赶快逃离现场,远了才吐出一口气,责备道:“你这人能不能控制一下自己,人家是大集团,我们是小公司,商场如战场,不做朋友也不能做敌人呀。”   曲非凡望着窗外,抿着嘴不说话,他刚才是过于激动了,可是,那么一瞬间,他想起创业初期,不知多少嘴脸用不屑的口气谈论着他的残疾,取笑他的口齿不清。   “讨厌,施舍。”他一字一句,缓慢的说着。   王浩明白,他知道曲非凡想用实力获取别人的尊重,而不是可笑的怜悯。还想用他的残疾作为宣传的噱头,的确让人听着生气。可是,这种人何其多,为了一时意气用事,到嘴的鸭子飞了,多么可惜。   “哎”,王浩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创业那会,比这恶劣的你都忍了,现在年纪长了,怎么还没有那时候稳得起了?”   曲非凡转过脸正对着王浩,眉头微微皱起,回忆起那段往事,不论何时都是让人屈辱的。“我不想、让你们、陪我一起、挨饿。”一字一顿说出来,句子稍长,他的声带就有种撕裂般的疼痛,他咽了咽口水,皱着眉不再说话。   王浩然知道他想起那会儿食不果腹的日子,想起被人拒绝的白眼还有嘲笑,他的心也一点点低落下来。   两个人沉默下来,都不再说话。车子稳速前行,王浩接了一个电话,打了应急灯将车停在了路口。曲非凡下车,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快点离开。   王浩内疚道:“小丽的爸爸突然晕倒,我得去看看,你自己打的回去,可以吗?”   曲非凡刚才上了火,嗓子又干又疼不愿说话,于是熟练的打起手语:‘没事的,你去。我刚好想四处走走,我一个大男人还有什么不放心,你就去好生孝敬你未来的老丈人吧。’比划完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王浩‘呵呵’笑了两下,开车匆忙离开。曲非凡走在人流中,偏头看见街道旁的梧桐树,突然就想起了半个月前那个画面。看了看位置,好像就在附近,不知道能不能再碰到那个男孩呢?边走边想,鬼使神差的竟然迈步朝巷子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算浪漫的相遇      缘分,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对的时间看见了对的人,于是,就有了交集。   可惜,曲非凡不大相信什么缘分,什么一见钟情。对于现在漫无目的的穿街走巷,他对自己的解释是,作为一名摄影家,对于吸引眼球的东西都有着想去深入了解的欲望。   所以,他还想见一见那个男孩。那一天,男孩的目光实在是太过飘渺,男孩的笑容耐人回味。他回去反复看过那张照片,目光是纯净的,执着的,又好像任何事情无法落入那双眼睛,悠远迷茫的望着空中。照片上男孩的笑容,每每看着,都让人有一种心疼的感觉,淡淡的笑容下,太多的苦涩,连微微扬起的嘴角,都显得有些扎眼。   漫无目的的踱步,来到了那棵法国梧桐树下,曲非凡靠着树身,抬起头,刺眼的阳光让他条件反射的闭上眼,只能垂头避开了。那天,他在看什么呢?那么的专注?曲非凡心里有些好奇。   他就像模拟那天的情境,靠着树木,静静地站着。人流不多,有人也会看他一眼,他只是垂着头,安静的站着。好像守株待兔的笨蛋,自嘲的笑了笑,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沉,双腿站的有些麻木,却始终没有再看见那个男孩。   真的没有所谓的缘分呢,曲非凡摇了摇头,浪费了整整一下午,一无所获。肚子有些饿,走进路旁的饭馆,点了两个菜,要了两瓶啤酒。他一般不喝酒,酒精会让清晰的头脑变得迟钝,那种感觉很糟,他不喜欢。只是,不知是因为谈判的不顺利,还是一下午的虚度,此刻的他觉得心情低落,难免有点借酒消愁的意思。   自斟自饮,他吃得很慢,喝的很慢,望着窗外的车流,闪烁的霓虹灯,渐渐稀少的路人,他觉得有一种难以说出的寂寞。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家里整理照片,处理工作。可是,今天,他不想回家。   孤单的人,哪里都是自己的家,亦或者,哪里都不是自己的家。   酒精让他有些昏沉,又想起那个男孩,想起他微微佝偻的身影,以及撑在手下的双拐。不得不说,一眼就注意他,还是因为他的残疾,银色的肘拐在太阳光底下太过刺眼,让人不得不侧目看去。自己都这般好奇,何况别人。想来,他人对自己的好奇,也是正常的反应。于是,对于今天的举动,多少有些反省,还是一个沉不住气的毛躁小子呀。想着今天的画面,那人真是狼狈,让他多少感到一点点的内疚。   老板娘笑着走来,不好意思的说道:“先生,很晚了,我们要打烊了。”曲非凡这才发现小饭馆里面已经空无一人,除了自己和老板娘。跑了一会儿神,竟然又过了一个小时。赶忙起身,道了句‘对不起’,付了钱准备离开。   老板娘是个面像和蔼的中年胖女人,边收拾碗筷边好心提醒道:“小伙子,咋们这边晚上的治安不好呀。这里吸毒的卖yin的人很多,没钱了就出来抢”,抬头看了看对方高大的身板,笑道:“不过你长得高,怕是没人敢抢你呢。不过呀,还是不要走小的巷子,大路上有路灯,有巡逻的警车,多少安全一些。”   曲非凡朝老板娘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出了门,宽敞的街道上偶尔有空的的士奔驰而过,他顺着街道缓慢走着,昏黄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回头,孤单单的影子落在身后,越发的寂寞。一些的士路过他,放缓了车速,他看了看,微微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转身,朝一条巷子走去。   穿过这个巷子,就能看见那棵法国梧桐,走之前,他还想去碰碰运气。   事实证明了,他是个倒霉蛋,饭馆女老板则是典型的乌鸦嘴。治安再不好,也不至于这么嚣张,三个人拿着棒子明抢吧。曲非凡定眼望了望眼前的三个小青年,年纪不大,摸样像是高中生,个个都是一头黄毛高高的吹起,明眼一看就是街痞。   心情更加的阴沉,刚好来了三个沙包发泄。曲非凡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会站在那里让你抢,他捏了捏拳头,只等着砸在哪个不开眼的脸上。   说到打架,曲非凡没少干过。曲非凡的童年是在打架斗殴中渡过的,小的时候因为听力的原因,说话比较晚,刚开始练习说话时始终有些咬舌头,说起来别别扭扭。于是,就成了班上同学的笑点,调皮的男孩子会学他说话,然后哈哈大笑。声带的弱势让他不善于用语言反击,于是,拳头就成了他抗议的必备工具。从小个子高,加上满腔的怒气,曲非凡的战斗成果完胜。于是,上门告状的也就成了家常便饭。曲非凡的爹头疼了,心里明白自家儿子性子要强,受不得半点歧视,为了这事也是骂不得的。思来想后,把他送去练习散打,告诉他,心里的怒气化为力量,往沙包上用力地打吧。   曲老爹很高兴,自从曲非凡学习了散打,他在学校就不怎么惹事了,上门告状的也成了过去式。于是,他很佩服自己聪明果断的处事能力。殊不知,哪里是曲非凡发泄了过多的精力,而是功夫强了,拳头硬了,打起架来更加的勇猛,没几次就把班上的同学打得再也不敢招惹他了。   这会儿曲非凡正烦着,来了这么三个黄毛,拳头顿时痒了。一个黄毛挥着棍子,学着电视里面的古惑仔,晃着腿叉着腰,嘴巴里面还嚼着口香糖,舞动着棍棒,吊儿郎当的说道:“要命的把钱交出来,不然,哼哼……”这三个小混混一般都是捡着老弱病残的欺负,像曲非凡这么的大个头,他们很少打主意的。只是,曲非凡这身西装,看起来就像贴着‘我有钱,抢我吧’的标签,于是,仗着人多,料想这人不敢反抗。本来后面还有一大堆恐吓的话,还没说完,说话的黄毛小子只觉得一个黑影‘呼啦啦’逼近,接着面门剧痛向后跌倒,捂着门牙满地打滚,剩下两个都惊了,一时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连反抗都忘了去。   曲非凡只想着早些收拾,早些回家,下手难免狠了点。不等别人反击,他倒是主动地攻击出去,吓得那两个痞子完全搞不清情况,手里拿着武器不知道反击,避闪的狼狈,有力的拳头卷裹着风从耳旁呼啸而过,两人几乎快哭了,这到底是谁抢谁呀。   两个鞭腿直接撂倒小痞子,曲非凡拍拍手掌准备收工,右眼角好似闪过来什么东西,光线很暗,加上右耳听力的缺陷,等到棍棒在空中擦出的呼啸声近了,他才急忙的转身,后脑一阵钝痛,眼前一黑,身子往一旁栽倒。   身后的黄毛龇牙咧嘴捂着口鼻,刚才被打的那一拳头还痛着,咬牙‘啐’了一声,唾沫里都带着血。看着倒地的男人,气的一脚踹过去,三个人围过来,正准备胖揍一顿报仇,远处警车的声音让他们做贼心虚。一个小年轻赶忙蹲下来,在西装的内包里摸出钱包,看了看里面不小的数目,对另外两人说道:“快走吧,再进了局子,我们今晚就真的亏大了。”警车声呼啸而至,三个街痞拿着钱包一瘸一拐顺着巷子跑了。   警车从大道飞驰而过,昏黄的路灯隐隐的照进巷子,角落里的男人侧躺着,眉头紧锁,双目闭紧,夜风中微微缩起身子,颇有些凄惨。   临近午夜,忙碌了一天,回家洗个澡,上床睡觉,再舒服不过。刚钻进巷子,王友亮一声鬼嚎:“糟糕,我忘记带手机了。”边嚎边摸着口袋确认一次。   最近王友亮电话不断,总是偷偷在阳台煲电话粥,往往一说就是一两个小时,夏鸣有时好奇,也偷偷听过墙根,这才知道,王友亮同学恋爱了。旁敲侧击好些次,死胖子就是打死不承认,说话含含糊糊的。夏鸣也不多问,隐私问题,他愿意说自然会说的。不过,还是打心里为胖子高兴,毕竟胖子也是二十五六的人了,早就到了恋爱的年龄。   夏鸣微笑道:“那快些回去拿吧,漏接了重要的电话,某人可就惨了。”听着王友亮焦急的脚步声,偏着头喊道:“跑慢点,不急,我慢慢走着,你等会追上来哈。”胖子边跑边道:“知道了,你也慢点。”   夏鸣撑着肘拐慢慢地走着,来到这里已经快两年了,回家的路走了也不下上百次,脑海中已经有了清晰的方位。冷风扑面而来,他微微仰起头,微微的眯了眯眼睛。就这么缓慢的走着,什么也看不见,却能感觉到身边是无限的空间,诺大的天地只有他步行在此。他极不喜欢一人独处,难免就会想起那人有力的胳膊牵着他,想起有人陪伴的幸福,被人宠溺的疼爱。   可是,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吗?人应该学会忘记,也应该学会重新开始。他在努力忘记,却不敢奢望别的什么了。   叹了一口气,最近气场很低,总是喜欢唉声叹气,缅怀过去,自怨自怜,难免有些矫情。夏鸣正在胡思乱想,突然拐杖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重心一个前移,狼狈的摔了出去。潜意思用手撑住胸前,只觉得右手腕一股刺痛,暗道一声‘糟糕’。   活动了一下手腕,夏鸣摸索着拐杖,摸着摸着,手下一顿,吓了一跳,身子直起来,跪在地上半天不动。刚才,他摸到的,好像是个,人腿……抢劫……被杀……夏鸣丰富的想象力让自己抖了抖,壮着胆子摸过去,顺着大腿摸索而上,直到均匀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手指上,悬起的心脏才安稳的落下,他也暗吐一口气,有些疲惫的坐在地上。   王友亮小跑着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夏鸣坐在地上,身边还躺着一个双目紧闭的男人,顿时心脏跑到了嗓子眼,加快步子赶过来,急忙道:“怎么了,怎么了?”   夏鸣指了指旁边的男人,耸耸肩,笑道:“被这家伙绊了一跤,你看看怎么回事?”   王友亮仔细瞧了瞧,皱着眉头道:“也没什么外伤,怕是醉鬼吧。”说着闻了闻,果然有酒味。夏鸣也吸了吸鼻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抬头道:“那我们把他背回去吧。”   王友亮本身想说:‘快走啦,不要管闲事,又不知道是个什么人?’刚张口,就听见夏鸣这么一句,瞪大眼吼道:“什么?背回去?”他举起手指戳了戳夏鸣的额头,骂道:“你傻呀,什么人呀,背回去?且不说这人不知根不知底的,就他这牛高马大的块头,背回去我还不断气?”夏鸣伸手,摸到了王友亮的袖子,拉了拉讨好道:“胖子,你是个热心肠的人,最见不得别人受苦的,现在都是深秋了,晚上的雾气很伤人,我们不管他,他会冻死的。”他刚才摸到这人的身子时,察觉到这人只穿了一件衬衣外加一件很薄的外套。   王友亮走过去捡起散落的肘拐,走到夏鸣面前,伸手到他的腋下,用力将他拉起来,哼了一声:“少来这一套,反正我不管,要背你去背。”说的是一句气话,却见夏鸣真的撑着身子准备蹲下身,气的直跺脚:“我的祖宗,我是怕了你了,站着别动,我背,我背还不成吗?”夏鸣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王友亮的脾性他已经了若指掌,不用激将法是不行的。   王友亮个子也不矮,一米七八,也算不错。不过在曲非凡身下,就显得有些可怜,还好长得胖,勉强运气站了起来。王友亮被压得弯了背脊,背上的曲非凡壮实的像个牛犊子,不仅老泪纵横,这是他欠夏鸣的,还债来了。背着小山,王友亮还要顾及夏鸣,“跟着我呀……前面有个坑……往左边移点……对了……我靠……我这是糟的什么孽呀……”夏鸣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忍着笑意,调侃道:“王友亮同学,助人为乐会有好报的,哪次见了你的女朋友,我会好生夸奖你的。”王友亮喘着气,满脸通红,含糊道:“哪有什么女朋友……”   好不容易回了家,将人丢在沙发上,王友亮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胸口顺气。   天色不早了,两人都有些疲惫,简单洗漱完毕,各自回房睡觉去了。   曲非凡这一觉睡得很好,等醒来时,窗外已经蒙蒙亮。伸了一个懒腰,后脑勺一阵钝痛,用手一摸,好家伙,肿了老大一个包,万幸是没有流血。昨晚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环视着陌生的房子,再看看身上盖着的毯子,应该是好心人收留了他。看了看半掩的卧室,曲非凡起身,走之前应该好生谢谢人家。一抬头,看到墙上挂着的钟表,已经七点一刻。糟糕,八点有个很重要的会议,摸了摸内包,里面一毛钱也没有,看来不单单是要借用别人的房子,还得再借一些钱了。他顺着门缝看了看里面熟睡的人,想了一会,走了进去。   夏鸣睡眠很轻,曲非凡在客厅那一阵脚步声时就已经醒了,偏着耳朵仔细听着,心里琢磨着这人这么早起来了,在门口站了半天,想干啥。   曲非凡进来的时候,夏鸣也警惕的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窗帘阻挡了清晨的光线,屋子里很暗,彼此很近,却只能看得模糊。即便如此,曲非凡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夏鸣,顿时激动指尖都有些抖。   “你……”因为太激动,反倒是说不出话来了,嗓子痉挛一样抽着,发出‘额……额……’的响声。   奇怪的响声让夏鸣高度戒备,心里琢磨着,这人想干什么,难不成真被王友亮的乌鸦嘴说中了,这人不是善类?“你……想干什么?”夏鸣觉得自己这话问的极其可笑,若是坏人,当然是为了钱财。   声音清润悦耳,果然如想象一般,曲非凡说不出的开心。只是时间紧促,也不能促膝长谈,难免有些失落。看着面前的人一脸的戒备,想起王浩常常说他面色不善,提了提嘴角,尽可能勾出一张笑脸来。他指了耳朵里的助听器,又指了指咽喉,真是恨极了此刻肿痛的喉咙。情急之下,他打着手语,也不知道对方能看懂多少:对不起,有急事需要处理,谢谢你的救助,改日相报。因为钱夹被抢了,我可以借点钱吗?   对方依旧一脸戒备茫然,曲非凡只能清了清嗓子,边比划边说道:“借、钱。”一字一句的,拿出了最好的状态。   夏鸣一直高度戒备,听着对方的动静,也不知道在干啥,好似张牙舞爪了半天,然后就听见这个坏人一字一句的说了‘借钱’两字,说得很慢,两个字都用了重音,脑海里面瞬间描绘出一张凶神恶煞的脸。自己这样,反抗是不能了,也就是待宰的羔羊。王友亮睡得像只死猪,竟然连一点反应也没有,这种状态下,还是不要激怒对方为好。夏鸣赶忙点了点头,指了指桌子的方向:“你自己拿吧。”   曲非凡打开钱包,取了六百,道了声‘谢谢’。摸了摸口袋,幸好名片还在,取了一张放在桌上,又拿起笔写到:有空来找我,我会答谢你的。说完将名片放在桌上,看了看表,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离去。   夏鸣听见关门的声音,才吐出一口气,然后赶忙往桌子上摸索。手一挥,名片飘到了地上,可怜的躺在木地板上。夏鸣抓着钱包,心里哀怨,这个月刚发的工资呀。赶忙打开钱包,摸了摸,奇怪,竟然没有全部拿走,拿出来细细数了数,只是少了六百。   原来,还是一个很知足的贼呀。   “胖子,胖子……”夏鸣冲着屋外喊道,不一会听见拖鞋的踢踏声,王友亮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往屋里走,“干嘛呀,大早上就鬼吼。”   这事总觉得蹊跷,夏鸣歪着头想了半天,对王友亮说道:“胖子,我们遇到贼了……”王友亮醒了几分,睁大眼一脸茫然,喊了声‘啥?’夏鸣耸耸肩苦笑一下,说道:“那人……刚才进来……拿走了六百块钱……”   这下王友亮彻底醒了,紧张的冲出屋外,又冲了进来,扑到夏鸣身旁,左看右看,“他没对你怎样吧?我说啥来着?你就是不听?活该呀你!”   夏鸣被他晃得头晕,反复回味着那人临走时说的两句话。那人的声音略微低沉,吐字很慢,语音颇重,短短几个字,总觉得怪怪的。他抿了抿嘴角,若有所思,眉头微微蹙起,“胖子,我觉得奇怪……”王友亮停止了摇晃,看着他。夏鸣缓缓道:“他说……借钱……还说了……谢谢……”   王友亮一拳头砸在桌上,咬着牙骂道:“靠,这年头做贼都这么有礼貌!” 作者有话要说:  吐血,苦情戏变成苦情喜剧,自我吐血中   ☆、许诺   清早,接了王友亮的电话,肖黄河一个翻身跳起来,赶忙赶了过去。进了屋,没等着缓上一口气,就被王友亮大惊小怪的拉着四处检查,无意间在地上捡了一张名片,看了之后被随手扔到了书桌的角落。   “好像只拿了钱包里面的钱,其他什么也没少?”王友亮坐在床边,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肖黄河听了事情的经过,也觉得这事发生的蹊跷,拍了拍坐在床上的夏鸣,安慰道:“吓着了吧,人没伤着就好,舍财免灾。”   夏鸣微微笑道:“哪有这么胆小,没事的,我倒觉得那人不像坏人,只是胖子过于恐慌了。”   王友亮撇嘴‘哼’了一声,道:“什么不像坏人,那人长得一脸横肉,五大三粗的,一看就是个坏人。”王友亮心想,长得衣冠楚楚的,却干这么不靠谱的事情,心里气着,嘴巴也就刻薄起来。夏鸣双目失明,肖黄河没见着本人,听了胖子的描述,两个人同时在脑海中勾勒出络腮胡子一脸凶相的模样。   三个人坐着聊了一会,王友亮看了看表,‘嚎’了一嗓子,直接冲出门外。肖黄河被吓了一跳,赶忙问:“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夏鸣微微一笑,答非所问:“现在几点了?”   “快十点了……”肖黄河被问得莫名其妙,一张脸皱成一团,一惊一乍的,发生什么大事了吗?心里正疑惑,只听夏鸣解释道:“他最喜欢的那家包子店,每天不到十点,早餐都卖的精光。”肖黄河一听,翻了个白眼,心里骂道,都长那么胖了,还一天到晚只知道吃。   睡了一晚上,膝盖僵硬的难受,夏鸣揉捏了半天,双腿才勉强打了弯,摸着床头的肘拐,准备洗漱收拾一下。刚刚撑起来,右手腕一阵剧痛,疼的他闷哼一声,跌坐回床上。   肖黄河正在拉窗帘,秋日难得的艳阳天,正眯着眼享受,却听见身后一声呻吟,转身,看见夏鸣正捂着右手腕坐在床上,两条好看的眉毛拧在了一起。   “怎么了?”走过去,抓起夏鸣的手腕一看,又红又肿,明显是昨晚伤着了,又没有及时的处理,这会儿肿的都发亮了。肖黄河看着心疼,忍不住抱怨道:“伤成这样怎么不说?我早说过,王友亮那小子粗心的很,把你交给他简直不让人放心,等会回来,看我不收拾那小子。”   肖黄河越说越气,找不到罪魁祸首发泄,只能呼哧呼哧喷气,像一只发动攻击的老牛。夏鸣听着,忍不住笑起来,左手拉着他的衣袖缓缓道:“这两年胖子已经很不容易了……等会儿回来你别骂他,你若骂他,我心里才过意不去。”夏鸣虽然在笑着,语气却是低沉的,肖黄河知道,他这是难受着呢。   的确憋了很久,一直想说,又不知该对谁说,此刻开了话头,却不想再细说下去。说了,只能平白给胖子和肖哥增添麻烦,还不如不说。   其实夏鸣心里愁着,孤身一人在外,虽然他尽量自理,却是很多事情都是有心而力不足。刚来的那年,他不想麻烦王友亮,也请过一段时间护工。可是,那个护工看着他眼盲腿瘸,偷了家里不少东西,打那之后,他就不敢再信赖陌生人,即便内疚,也只能依靠着王友亮的照顾。   王友亮一直不承认自己有对象的原因,他多少是猜得出来。因为,一旦让他知道了胖子谈情说爱,他肯定会想着法子将胖子推出家门,陪女朋友浪漫去的。胖子放不下他,时刻都要照顾他,所以,从来不提女朋友这事。   他现在就是这一对堂兄弟的包袱,他明白他们对自己的好,就更加不愿去拖累他们。   “去医院吧,小鸣。”肖黄河见他摸着手腕不说话,以为他疼得厉害,心里也焦急起来。   夏鸣回神,举起手腕晃了晃,说道:“噢,不用,小问题,过几天就好了。”肖黄河劝了半天,未果,也知道夏鸣的倔强,只能叹气,端了水帮他洗漱,也不再多劝什么。   王友亮提着包子高高兴兴的回来,进了门就看见堂哥给他使眼色,顺着堂哥的眼神看过去,沙发上的夏鸣正在揉着手腕,手腕又红又肿。肖黄河做了‘不去医院’的口型,耸耸肩,表示无可奈何。王友亮更是知道夏鸣的性子,正和自家堂哥挤眉弄眼的商量对策,只听夏鸣开口道:“你们也别欺负我看不见,就在那儿挤眉弄眼的算计我,我不去医院,那里的气味受不了,去了指不定十天半月的心情都舒畅不了。”   王友亮叹了一口气,“不去就不去吧,过来吃包子吧,倔牛。”放下包子,走过去把夏鸣扶了起来。没有拐杖的支撑,夏鸣双腿发软,身体重量几乎压在王友亮身上,被他拖着移动。   一顿饭吃的安静,王友亮看夏鸣眉头微皱,也知道他行动不便心里焦急,忍不住咬牙低声骂道:“那个可恶的家伙,别让我见到他,见一次打一次!”   -----------------------------------------------------------------------------------------   “阿嚏!”   严肃的会议,安静的会议室,只听见喷嚏声不时地想起。自家的老板板着脸揉鼻子,下面的员工憋到内伤也不敢笑出来,好不容易忍到会议结束,一个个大赦般逃之夭夭。   王浩看着曲非凡离去的背影,纳闷的‘咦’了一声,跟了上去。有问题,王浩直觉认为,于是开始密切观察好友的一言一行。早上有个员工没能按时完成交代的工作,曲非凡竟然没有生气,挥手让他走了,自己处理。中午吃饭两个人对坐,曲非凡从包里取出一盒润喉糖,自己塞了一颗在嘴里,递给了自己一颗。王浩摇头,这家伙不是最讨厌吃这些吗?试探的问了一句‘昨天怎么回去的’,曲非凡抬头看了他一眼,竟然抿嘴笑了,这让王浩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于是果断得出,这家伙要不然就是昨晚遇到什么好事,要不然就是今早吃错了药。下午,王浩尿急,刚一进卫生间,就看见曲非凡正对着镜子咧着嘴,一副要吃了人的模样。   “老天,你在干啥?”王浩被吓得不轻,差一点失禁。只见好友回头,依旧一副古怪样子,嘴角上扬道:“笑、不吓人吧。”王浩抓头发,乞求道:“兄弟,你心里憋着什么火气,你就发,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就说,求你不要吓我了就好。”听得曲非凡一个白眼丢过来。   内急加重,也来不及多说,溜进去放了水,出来看见曲非凡还在对着镜子,忍不住过去拍他的肩膀,叹气道:“兄弟,就当哥们之前啥也没说,你不想笑就别笑,你这样,看着渗人。”曲非凡回身,一个拳头轻轻砸在他的肩上,臭小子,说我马脸的是你,让我常微笑的是你,现在笑话我的还是你。   王浩跟在他的身后,试探问道:“昨晚发生什么了?”曲非凡转身,眉毛挑起,看着他。王浩接着说:“好奇我怎么知道吧?别想蒙我,和你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曲非凡双手环胸,看着王浩有些兴奋的模样,心道大男人这么三八的也就是你了。想了想,笑道:“缘分。”王浩顿时打了鸡血,凑上来:“呀,好小子,终于开窍了,男的?女的?漂亮不,好看不,啥时候介绍给兄弟认识一下。”   性/向问题上,曲非凡从来没有瞒过王浩。当年一起创业的朋友之所以离开,有曲非凡脾气的原因,更大程度,那些人觉得膈应,曲非凡拍他们一下,他们都会吓得后退好几步,就跟见了瘟神一般。王浩倒是一个接受力超前的家伙,他只是说了一句‘我是纯正的老爷们,只喜欢女人的,你可千万别打我的主意’,其他的也没什么过分的反应,好友之间的勾肩搭背,一同洗浴游泳,该怎样就怎样。这多少给了曲非凡一些安慰,心里感谢,嘴巴上倒是不吃亏,回敬道:“就你?倒贴、我也、不要。”   被纠缠了一下午,曲非凡终于投降,老实回答:“男的。”打着手语,大致将昨晚的事情解释了一遍。王浩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想了想,一拍大腿,指着他道:“不会就是你屋里照片上那个小伙子吧。”见曲非凡默认,接着道:“模样倒是一等一的,可是,我记得那个小伙子杵着拐杖,是个残疾人呀。先不说他是不是那个啥,就算是志同道合的,找个残疾人,不是自己找个负担吗?”   夸夸其谈的某人正说的兴头,却见对面的好友脸色阴沉下来,突然反应过来,咂咂嘴,暗骂自己猪头。赶忙笑着赔不是,“我也不是歧视残疾人,呵呵,你别往心里去,呵呵,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   被他好一阵的瓜噪,曲非凡听的头疼,多年相处,自然知道王浩的为人,也没有真的动气,就是做做样子让他闭嘴。见他不说话了,才缓慢道:“我、不信、一见钟情,”缓了缓接着道:“只是、见到他,心情、莫名的好,想做个、朋友、而已。”要不是说话不利索,曲非凡真想戳着王浩的脑门,好生骂他一顿,你作为异性恋,是不是见个漂亮的女人就会喜欢?感情同/性/恋在你们眼中就是发/情的动物?还口口声声说不歧视,不介意,骨子里还是迂腐的思想。   王浩见他埋头工作,暗暗吐了吐舌头,退了出去。曲非凡得了清净,脑子里反复回忆着两次的相遇,以及自己的心情。很奇特,见到那个男孩的一瞬间,目光就被夺了去,也不曾想过以后,只是想看着,就很满足。不过,欣赏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个事。他将手肘垫在脑后,自言自语道:“他的腿……究竟……怎么回事……”   一下午的神游,有点动静他就会伸着头看向落地窗外。留了名片,怎么说也应该来个电话呀。他有些后悔早上的匆忙,至少应该要一个电话才好。出门的时候有些急,但是他还是注意到门后面张贴的海报,那是一家酒吧的宣传海报,里面很多的人物,他还是在排序混乱,版面花里胡哨的画面中,一眼找到了那个男孩。很小的一张照片,男孩坐在麦克风前,抱着一把吉他,眼睛低垂,嘴巴半张,很安静的感觉。因为男孩,所以他留意了酒吧的名字,‘长久’。   看了看墙上的钟表,等待显得特别漫长,曲非凡叹气,守株待兔不成,只能转守为攻了。正准备出门,王浩推门进来,说道:“曲总,有客人。”王浩是个很注意分寸的人,平日里怎么胡闹,生意场上都是很尊敬的叫他‘曲总’,曲非凡知道,一时半会走不了了。   王浩朝他说完,转身出去,不一会进来时,身后跟了一个个头很高,长相英俊的青年。高个青年西装革履,穿着十分考究,头发一丝不苟梳的整整齐齐,脸上也挂着公式化的微笑。是个一眼就能让人印象深刻的男人,但是曲非凡却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不太习惯这种公式化微笑,总觉得很假。   样子还是要做的,看王浩对来人的态度,曲非凡知道这人不简单。   高个年轻人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仪态非常端庄,举手投足像个贵族一样。王浩递上一杯水,边笑边说话,有点前仰后合的感觉。“您还亲自来,真是不好意思,昨天的事情纯属误会。”说完转身,偷偷用手语比划:这个就是许诺,你看着办吧。   曲非凡一下子就想起名片上一大串修饰词,什么主管,什么部门经理,这个家伙年纪轻轻,在K集团已经是个举足轻重的家伙了。昨天还后悔,为了自己意气用事毁了一桩大买卖,损害了公司的利益。今个儿立马峰回路转,有说话权的家伙屈尊主动来了公司,这让曲非凡有些诧异,对许诺顿时有了好感,心里觉得这人当真是不错。   许诺不拿架子,笑容温和的对昨天的事情表示了歉意,昨日他的确要事缠身,才不得已让他的助理张岩去。若是有什么误会,说出来化解了,也就舒畅了。“生意不成情意在,曲先生与我同岁,你的故事我听过,一直很佩服你。”他一直保持着微笑,让人很容易放松警戒,整个人的情绪都随着他一起好了起来。   这人主动上门,还这般客气,又是生意上的主导方,这下子曲非凡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想昨日,还真是没有风度。   自然就聊到了生意上,曲非凡问道:“为何、是我?”目前C市有些名气的摄影家不在少数,曲非凡虽然年轻有为,却也不是最出类拔萃之人。以K集团近几年在国际上的影响力,这种美事,当然是很多人争抢着要,这样主动求上了门,还真是有些匪夷所思。   “时光……”,许诺望着他的眼睛,颇有赞赏之色。时光是曲非凡几年前的一部作品,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的街道,经过处理,就像流线一样飞驰,模糊却动感十足的照片上,有清晰的两个人,一头一尾的站着,前面是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后面是个两鬓白发的老年人。看了照片的人都会由衷感叹,时光如同白驹过隙,匆匆走了,一晃,年轻已经变作暮年。   很让人奋进的一幅照片,可是没得过什么奖,只是后来得了摄影金奖,有些杂志介绍他时,登过一两次。曲非凡很喜欢,没想到许诺也这么有眼光,顿时觉得志同道合相见恨晚,当下就答应了合作的要求。   许诺很满意的笑了笑,起身与他握了握手,邀请他下周到公司,详细事情面议。曲非凡将他送到门口,看他上了一辆银灰色的辉腾,车子缓慢驶离,有些感悟什么叫低调的奢华,什么叫低调的高贵。   “人都走了,还看。”王浩笑嘻嘻的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道:“谢谢你了曲总,牺牲你一人,幸福全公司。我们年终奖金翻翻,就靠你这一桩大买卖了。”曲非凡收回目光,王浩靠上来,小声道:“我就觉得奇怪了,以往遇到这么个装模作样的,你肯定看不惯,还会附送一句‘装B’,怎么今天,在那个家伙面前,你是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曲非凡看了看他,从他身边擦过,笑道:“他、装的、到位。”   王浩伸长脖子,汽车早就无影无踪,心里想,这人年纪轻轻就是上位,的却不简单。曲非凡是什么主,挑剔的不行,却也能被他降服,是有些真本事的。   许诺上了车就没有说话,沉着脸望向窗外。开车的正是那天办砸事情的助理张岩,有些胆怯的从后视镜瞟着自己的上司,不敢说话。   “好生开车!”许诺瞟了一眼前排,声音明显有些不悦。张岩跟了他挺长时间,知道这人的脾气,当即不敢说话。许诺吐出一口气,松了松领口,他要办的事情,哪有办不成的。曲非凡,不是都说是个挺个性,挺难搞定的一个人吗?也不过如此。他微微笑起来,心情好了不少,吩咐道:“找几个人盯着曲非凡,他一天的生活作息都要详细记录,每周向我汇报一次。”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先把你摸透了,以免以后你给我出什么幺蛾子,那就不好收拾了。 作者有话要说:  JJ抽风,没法回复留言,不好意思了。以后补上的。   我在曲非凡同学说话时,用了很多顿号,并不是说曲非凡说话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而是想区别他和别人说话不一样,他说话比较缓慢。各位看文的同学,千万不要一个字一个字的读,有损曲总的形象 = =   目前曲非凡喉咙发炎,所以说话少了点,状态好的话,缓慢说,还是可以和夏鸣同学交流的= =应该吧,吐血,反正我都后妈成这样了,就这么滴了吧。   ☆、误会解开   C市的南北发展差异很大,南边近十年发展颇快,高楼林立,桥梁交错。加之政府的南迁,更是加快了南边的发展,现代化城市已经初具规模。而北边,则是重工业,车站,物流聚集的地方,人物难免鱼目混杂。   穿城而过,越往北走,建筑越是老旧,环境脏乱,道路狭窄。王浩终于忍无可忍,问副座上的人:“咋们那边那么多酒吧,娱乐会所的,也没见你动心。跑老远,就来这么一个地方,找什么酒吧,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曲非凡注意着街道上的门牌号,懒得搭理他,指一指前方,道:“左转。”王浩翻白眼,不情不愿的开着车,这七转八拐的,足足开了一个小时,还没到目的地,这酒喝的真是费时费力。   “到了。”曲非凡难掩兴奋,声调难得的拔高了几分,惊得王浩偏着头一个劲的看他。   ‘长久’落座在北边酒吧一条街上,不长的巷子里,有七八家规模不等的酒吧。‘长久’的店面不算大,甚至有些小气,门外的装饰也不夸张,更没有美女帅哥在门口拉客。曲非凡看着两边霓虹闪烁,热闹非凡的场面,再看看眼前这个门可罗雀的小地方,不免忧心忡忡,这怕是开不长久的。   “哇靠,这家快倒闭了吧,还叫‘长久’,搞笑。”王浩抬头看着门匾,‘长久’两个金字写的金碧辉煌,简直和清冷的生意形成鲜明的对比,甚至有些嘲讽的意思。门面两盏玉兰花灯孤独地亮着,倒是有些出淤泥而不染的清高。曲非凡抬起头,看着门匾上的字若有所思,王浩凑上前,摇头道:“你看这家,倒也是正经的生意人,开酒吧就真的在开酒吧,你看看人家,门口站几个胸/大臀/圆的美女,比什么都好使。可是做生意,为的是盈利,为的是一个钱字,这么清高的做生意,就算材料上食物上货真价实,里面的氛围演绎全部到位,又有什么用呢?没人来,还不只能是孤芳自赏。”   王浩砸吧嘴,有些惋惜的说着。曲非凡落下目光,看着他的脸,冷笑道:“说给-我听呢?-拐着弯-骂我-是吧。”王浩暗暗吐舌,诡计被戳破,只能耸耸肩抬步进门,边走边喊:“不做生意啦,都没人来招呼一声?”进了门,一个白衬衣黑西贝长相不错的年轻人迎了上来,招呼两位落座,奉上菜单,站在一旁眼睛笑的弯弯的。   曲非凡环视屋内的布局,灯光昏黄,装饰典雅,座位之间间距很大,倒是出乎意料。本以为如此小的店面,里面拥挤自然而然,却不知还能这么舒适,倒也说明店主是个心思细腻淡薄金钱的人。   客人很少,已经晚上七点,入座率还不到三分之一,真可谓冷清。舞台在靠南的一角,一个年轻的姑娘轻声的唱着抒情歌曲,声音轻柔舒缓,让人放松下来。王浩有些陶醉,支着下巴望着舞台,自言自语:“其实……这里也不错的……”曲非凡可没有心思听曲,东张西望巡视着,酒吧里面的服务生不多,还有几个坐在吧台旁边,穿着时尚,有些抱着吉他,有些翘着二郎腿聊天,一看就是这间酒吧的歌手。没有那个男孩,曲非凡失落的收回目光,本来就不爱说话,这会儿更是像蒙了一层灰的老古董,板着脸耷拉着头。   王浩‘唉’了一声,道:“不就是找个人吗?你看你那怂样,至于那么麻烦?”心里叹气,就你这闷骚性子,即便是把人灌醉了绑在床上,你也不敢做什么。招了招手,等一旁的服务生弯下腰来,抬头问道:“你们这里能点歌不。”服务生微笑回答:“可以的,请问点什么歌?”王浩答:“随便什么歌?我只点人,让你们这里那个腿脚不好的唱。”说罢,服务员愣了下,曲非凡瞪大眼几乎要吃了他。这些话要是传到了那人耳朵里,他这第一印象怕是要毁灭了。只可惜两人之间隔着桌子,他真想一巴掌捂死这个倒霉家伙。   服务员叫莫小白,也是个同,以前日子苦,做过MB,一直被人瞧不起。年龄过了二十六七,虽然一张娃娃脸看着年轻,身子骨硬了,客人自然就不多。洗手不干,虽说以前的老本也能过日子,就是闲在家里没事,想找些活计。机缘巧合,来到了‘长久’,然后便一直在‘长久’做服务生。莫小白有个爱人,当年因为保护他,失去了右腿,这一直是莫小白心里的痛,于是特别恨那些出言不逊的人。这会儿听见王浩的话,第一直觉没想起夏鸣,倒是想起了自家的程俊然,以为这人笑话程俊然走路坡脚呢,顿时就来了火。   本来是微笑式服务,王浩的话刚落音,笑脸立马拉成马脸,翻个白眼,冷哼一声:“你这人会说话不?什么腿脚不好的?你腿脚好,也没见你跑个什么金牌?为国家争光的?你跑着来砸什么场子,嗯,TMD晦气。”莫小白越说越气愤,恨不得一口口水吐到王浩脸上。   本来这事也怪王浩,虽说对方误会他的意思,但是说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说话可不能挑着人家的痛处去说。可是莫小白嗓门也太大了,虽说没多少客人,可是这么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多少还是很丢面子。王浩顿时也火了,一拍桌子,脖子都拉长了好几厘米,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回敬道:“你们这怎么服务的?你们老板呢?把老板叫出来!”   “切,就你这种人,我还给你优质服务,滚吧你,爷今天还不伺候你了。”莫小白什么场子出身,两句话就把伪装的可爱庄重撕破了皮,以前的吊儿郎当全部暴露了出来。   两个人谁也不让谁,争吵起来,一直沉默的曲非凡也坐不住了。这不是菜市场骂街的老太太干的事吗,两个大男人的,丢脸不丢脸。曲非凡很想一人一拳头,直接砸晕了了事。他站起来,一把拉住莫小白,往旁边一拽,莫小白的小身板就‘扑啦啦’往后飘移了好几米,撞在桌角上才停了下来,顿时捂住腰身‘哎哟哟’直叫唤。   曲非凡本来只是想拉开他们,却不曾想这人这么娇弱,老爷们怎么说倒就倒的。看莫小白弯着腰难受,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上前准备扶一把。一个高大的身影快速的移了过来,曲非凡条件反射侧身,躲过一拳。定睛一看,穿着也是服务员的衬衣西贝,只是浓眉大眼,个头很高。高个子来者不善,话都不多说,直接上拳头。曲非凡边躲边想,他这是知道这个店为什么生意这么差了,这里都是什么人呀,不是嘴巴不饶人,就是孔有武力没大脑的,能不能有一个能交流的。   “程俊然,打死这两瘪三!”莫小白火上浇油,捂着痛坐在椅子上助威。   瘪三?瘪三!敢骂我瘪三!曲非凡的火气顿时喷了出来,躲也不躲了,一只手格挡住击来的拳头,另一只出拳,KO!   程俊然高大的身子摔了出去,撞倒了好几张桌椅,吓得临近的客人站起来躲得老远,甚至还有没买单就跑掉的。程俊然右腿着地,把他疼的半响起不来,抱着腿咬牙喘气。莫小白赶忙扑过去,摸着他的腿喊道:“怎么了?怎么了?”说着掀起了裤腿,露出了肉色的义肢。   曲非凡没想到这人竟然也是残疾人,看着莫小白半天没把那人扶起来,好心走过去帮上一手,哪知道原本蹲在地上的两人,一人照着他的脸,一人照着他的肚子,毫无预兆的招呼上来。结结实实的两拳,把他打出去老远,他只觉自己闯鬼了,怎么遇上了这么两个蛮不讲理的野蛮人。   夏鸣本来在后面的休息室休息,因为客人不多,肖黄河和王友亮就陪在左右聊天。突然驻唱的歌手小茜跑了进来,喊道:“肖哥,不好了,外面打起来了。”屋里三个人顿时坐直了身子,肖黄河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夏鸣急着推动轮椅,王友亮赶忙从后面推着也出了屋。   本来是两个人争吵,然后演变成两个人动手,接着演变成三个人动手,现在王浩也加入,就是四人大战,好不热闹。肖黄河环视了一圈,只能用一片狼藉形容,客人吓跑了大半,剩下没走的都在远处叉着手看热闹。俨然上演了一场武打片,一个个看的心花怒放,还要品头论足一番。   “都给我住手!”一向温和的肖黄河再也忍不住,拉开嗓门吼起来,“莫小白,你敢再动,就直接滚蛋!”肖黄河现在万分后悔,当初就不该可怜莫小白,收留这么一个惹事的主,加上一个护草心切的程俊然,没给他少惹麻烦。   莫小白缩了缩脖子停了手,程俊然自然也跟着停了手,剩下两人本来也不好战,见能说的主来了,停手看过来,准备告上一状,评个理找回面子。   肖黄河暗暗吐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后,对周围的人笑道:“不好意思,大家受惊了,今晚酒水五折,就当我赔不是了,大家请回座吧。”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着,也不用绞尽脑汁改善经营了,就这样闹下去,关门大吉迟早而已。刚松下一口气,还没做进一步的处理,就看见身后的王友亮摇着胖嘟嘟的身子晃了出来,嘴巴里念叨着‘好小子,终于找到你了’,快步往战事前方跑去。只见胖子一个飞腿踢出去,还没挨着曲非凡的衣服,就被一个侧踹踹翻在地,败就败在两人腿长不在一个级别,王友亮同学的胖腿足足短了人家一截子。   肖黄河只觉得快要晕了过去,这是在做生意呀,这些人有没有脑子。赶忙指挥手下,一人拉一个,直接往后面的休息室拖去,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解决。   休息室不大,加上这些家伙们个个牛高马大的,便显得更加拥挤。几个人站成一个圈,互相瞪着对方。曲非凡皱着眉头,嘴角裂了口子,‘嘶嘶’的疼着,又忍不住偷偷看了几眼轮椅上的夏鸣。怎么会演变成这样?我的形象呀,都怪王浩那张嘴巴。   刚一进屋,莫小白就口吐连珠炮,‘噼里啪啦’开始控诉道:“他们一来就让腿脚不好的唱歌,我能不生气吗,当时外面就我们家程俊然,他们肯定是看见他一瘸一拐,故意嘲笑的。”   王浩暗暗咬舌头,他哪里知道这里有这么多腿脚不好的,本来是想帮助曲非凡,却好心做坏事,当下也后悔自己这张破嘴。   “误会。”曲非凡开口,在外人面前,他很少说长句子,那样会暴露他的咬字不准。   莫小白刚想开口,王友亮叫开了:“误会?刚才是误会,那你今早偷了钱也是误会?”   “偷钱!!”众人异口同声。   这下所有目光都聚在了曲非凡身上,曲非凡的脸顿时烧了起来,赶忙看向夏鸣,希望他能给一个解释。可惜夏鸣却连看也没有看他,这让他很是失落。“我-没-有,只是-借,他-知道。”他看着夏鸣,心想,虽然我是打的哑语,但是意思应该表明清楚了,再说我也留了名片,你不能这样污蔑我。   王友亮看见曲非凡一双牛眼瞪着夏鸣,赶忙挡在前面,喝到:“干嘛,你还要吃人了。做了亏心事,你还有理了。你要不是贼,怎么拿了钱也不解释一下,然后转身就跑,现在被抓现行,你当然狡辩了。”说着就摸电话嚷道:“有胆子别走,让警察来评理!”说着准备按键。   一屋子人都开始骚动,曲非凡和王浩自然要去阻止,莫小白和程俊然瞎起哄‘叫警察,对,叫警察’,夏鸣搞不清楚状况,只能坐着,担心着留意动静。还是最年长的肖黄河,见得多,反应快。   曲非凡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还没有察觉。当说了第二句,他就觉得这人说话太过于刻意,咬字缓慢,声音很沉,有些不对劲。仔细一看,突然发现了曲非凡右耳朵里面好像有东西,仔细一看,当即明白,这男人听力和语言方面一定有问题。   “友亮,等等。”肖老板严肃起来,大家都不敢造次,“大家都不要说话,沙发凳子都有,各自找地方坐好。”见曲非凡皱着眉站在原地不动,走过去笑了笑说道:“既然是误会,自然说开了,说明白了最好,不是吗?”曲非凡点点头,和王浩坐在了沙发上。   “好了,大家都安静了,可以开始了。”肖黄河指着曲非凡,“怎么回事,你先说。”   曲非凡轻轻咳了一声,开口道:“昨晚-在巷子-遇到几个-混混-不小心-被敲晕-抢了钱包。”莫小白‘哼’了一声,低声道‘切,身手不是很好吗?还被敲晕,哼。’还想讽刺几句,被肖黄河一瞪,乖乖闭上嘴。不过莫小白说的正是曲非凡的痛处,当下也觉得没面子,脸上又是一红,忍不住瞟了一眼夏鸣,这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帮他说过一句话,多少有点过分吧。   曲非凡接着说:“对方-人多-一时-失误-醒来-发现-被人救-”他咳了咳,本来嗓子就在发炎,刚才打斗时,又被莫小白倒拐子伤了一下咽喉,这会儿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他偏头,喊了一声‘王浩’,王浩很有默契的点了点头,于是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舞动,熟练地打起手语。王浩同声翻译,道:“因为很重要的会议,身上又没钱,所以找了轮椅上的这位先生借了钱,说明了意图,也留下了名片,名片上还写了‘有空来找我,我会答谢你’这样的解释。”   王友亮本来憋着嘴,双手抱胸,就看着这人怎么编造谎言。当看见曲非凡突然打起手语,再往他耳朵一看,左耳没有佩戴东西,右耳里面有个很小巧,一看就是助听器的东西,当即也惊呆了。   曲非凡面朝着夏鸣,手语比划着,王浩解释道:“这位先生,名片就在你的桌上,你可有看见。”半天没见对方反应,再一看,一屋子人都张着嘴呆鄂状,也觉得气氛不对。   王友亮一脸呆瓜,双手张牙舞爪比划,疑惑问道:“你早上就这么对他解释?”见曲非凡点头,一屋子人更加安静了。   夏鸣只觉得闹哄哄的屋子突然间静下来了,偏着头问道:“胖子,怎么了?”   王友亮左看看右看看,嘴角抽抽了半天,才无语对曲非凡道:“大哥,你对着失明的人打手语,怎么能不让人误会呀!” 作者有话要说:  莫小白和程俊然这两个人物,不认识的可以参考我的短篇《521314》,专栏里面有,谢谢。这文可是腿脚不好的都凑一块了,每一对都有一个腿脚不好的,我晕,后面估计杨柳和罗斌也会出来客串= =噗   ☆、你这人太直接了吧   初遇是一种惊喜,淡淡的情愫在心中蔓延。第二次相遇是个大乌龙,两个人鸡同鸭无法交流。到了第三次,好家伙,简直就是一场闹剧,更加郁闷的是,闹了半天,他始终没和夏鸣接上话,垂头丧气的准备走时,夏鸣才喊了他一声‘曲先生……’,这是夏鸣第一次喊他,让他有些惊喜。夏鸣问:“你要走了吗?”曲非凡‘嗯’了一声,按耐不住激动的回头,那人坐在轮椅里,微微有些羞涩的舔了舔嘴唇,然后抬起头轻咳一声说道:“你还没还我钱呢……”曲非凡石化,僵硬的拿出钱包,塞给对方走人。   之后,过了三天,曲非凡再没去找过夏鸣。王浩凑过去问他:“不是挺感兴趣吗?不去追一追,试一试?”曲非凡皱着眉,差点丢过去一个白眼,没耐心的将他死皮靠过来的脑袋推开,低沉道:“没脸去。”   想着这混乱的一幕幕,曲非凡只觉得长这么大没有如此丢脸的,原来全赞起来一起丢了。也许,那人只是生命的过客,无须认真,曲非凡安慰自己,投入到工作中去。   K集团的选秀活动准备的日火如荼,许诺忙忙碌碌,穿梭在各大部门,处理着各色文件。许诺上班从来是西装革履,打扮的细致,可以看出这个人做事一丝不苟额态度。   他是个心思细密的人,这几年在C市,凭着父母的人脉,进了K集团。都说他是个空降兵,官二代,多少闲言碎语的,可是他知道,能拼到今天的位置,除了父母,还有自己的双手。他懂得利用现有的人脉,有一个当官的爹,是老天的眷顾,没有必要浪费掉。他也很懂得如何收住人心,如何将铁腕和温和揉捏在一起,让手下的员工对他又敬又怕。当他认定了一个对手,他会去深入的了解,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攻人先攻心,便可稳操胜券。   对于曲非凡,他把他当做了对手之一,是一种直觉。   其实,K集团点名要找曲非凡担任首席摄影师的不是他,而是K集团的董事长,顾明顺。顾明顺今年刚刚六十,身强体壮,头脑清晰,有着做大事的头脑和沉稳。他是K集团的第三任当家,也是将K集团推向国际,让集团空前壮大的掌门人。他有三个孩子,长子顾何,今年刚满三十,已婚,孕有一子。长子顾何目前在担任集团总经理,是个温和的老好人,但是性格过于温和,难免微信不足。次女顾嘉,和许诺同年,今年二十有六,担任采购部的经理,年轻时不顾家里反对闪婚,结婚没两年就离了婚,颇有些大小姐的脾性。要说到富家子弟的恶习,那是在三子顾博身上体现的淋淋尽致,但凡有钱人那一套吃喝嫖赌的,他都是样样拿手,他的原则,老子有钱,钱就是老大,没有钱摆不平的事情。许诺平日看着与顾博走得近,实际上心里是一百个看不起他。   本来,这个举荐摄影师是策划部出方案,然后由董事会开会定夺。顾明顺一反常态的拍板,这些年确实少有。许诺敏锐的察觉到,这人怕是来头不小,潜意识便有了戒心。结果张岩找人查了结果,曲非凡的爸爸是个部队职工,曲非凡的妈妈在他很小就去世了,没什么家庭背景,也没什么社会关系,就是运气好,两年前获得过国际金奖杯摄影大赛冠军,其他的便没什么了。   许诺点点头,挥挥手让张岩退了出去,拿过桌上的资料自己看了起来。那些私人侦探的确厉害,从小到现在,家庭背景出生地,上过的学校都是详详细细的。原来是先天的残疾,许诺看着纸上的文字,不免有些惋惜,可惜了那副好皮囊。曲非凡先天性双耳道畸形外加声带畸形,五岁前经过两次矫形手术,左耳道修复较好,安置了人工耳蜗,右耳手术失败,一直佩戴助听器,效果不佳。由于语前性耳聋,加上声带的缺陷,所以语言功能未能恢复正常,简单交流尚可。许诺一字不落看下来,没什么特别,都是一些普通的人生经历,没有什么大起大落,许诺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心里暗想,这人还是挺厉害,在C市靠自己的能力混到今天,不容易。   他想了想,拿起电话拨给秘书,让她约曲非凡来一趟公司。   曲非凡倒是个效率颇高的人,不到一个小时就赶了过来,牛仔裤,体恤衫,休闲外套,和上次的西装衬衫完全两个样。一身休闲的模样显得本人很小,牛仔裤膝盖上的洞,加上微微有些凌乱的碎发,看起来不像个踏入社会的年轻,倒像是个刚入大学的学生。   曲非凡喜欢拍摄外景,刚刚回来就接到了电话,赶忙赶了过来。风尘仆仆的,他理了理翘起来的头发,将手里一大包照相工具放在地上,笑道:“云山,拍日出,刚回来。”衣服裤子还粘着草,他趴在地上很久,赶了半天路也没发现,这会儿安静的坐着才看见,赶忙起身拍了拍,道:“抱歉。”   许诺公式化的微笑,回道:“没事。”目光不留痕迹打量着他,这人举止轻松,一点也不拘谨,K集团让他占了天大的好处,他见了自己也没有阿谀奉承,起码一个简单的讨好都没有。许诺抿了抿嘴角,是个活的很真的人,只是太真了,在这个社会很难活下去的。   他收回目光,从桌子上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解释道:“这是合约,我希望你能仔细看看,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提出来,若是没有疑问,请签字。”   曲非凡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还真是霸王条约,选秀期间他只能隶属K集团,完全不能接手其他工作,而且必须腾出时间来配合活动的安   排,相当于这三个月他要卖给K集团了。要是以往,他铁定是不会答应的。可是将近年关,今年经济不景气,影楼的效益不佳,王浩几乎是双眼含泪告诫过他:“我的祖宗爷,你一定要拿下K集团的这一单,全影楼上下三十几号人,年底有没有肉吃,就靠你了,我的曲总。”曲非凡黑着脸,却还是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   他看了看备注,签约期间若是不服从公司的安排,单方面要求解约,必须三倍赔偿。还真是狠,给报酬给的狠,索要回去更加的狠。   他想了想,不就是三个月吗,忍一忍就能挣上几百万,也算值了。他抬起头,看着许诺,说道:“我-要用-自己-团队,自己-器械。”说的比较简洁,吐字也比较生硬,不过很好理解。许诺点点头,微笑道:“这个当然。”曲非凡掏出笔,‘唰唰’几下潇洒的签了名,递给了许诺。许诺看了看,满意的笑了笑,抬头看向桌前站着的高个男子,微笑道:“曲先生坐会儿,等会下了班,一同吃个晚餐如何?”曲非凡勉强笑了笑,指了指地上的包,也懒得解释,摆了摆手,转身提起包走了。   不是曲非凡性格多变,实在是为了金钱出卖自己让他觉得憋屈,若是可以,他希望只拍摄自己喜欢的东西,可是,若是那样,他会饿死的。   其实,当他看见日出的那一刻,他的心情便是灰暗的。他喜欢日出,连夜赶车爬上云山拍摄,不是第一次。熬更守夜的换来那温和的第一缕阳光,什么都是值得。可是今天,当日头从云海中浮起,那一刻,他的心疼了一下,他想起了那个男孩,是永远看不见这样的美景的。他曾经想过,若是可能,他的另一半将会是个能和他一起分享这个世界的人,他们要有相同的世界观,相同的眼界,他能够去欣赏自己的杰作,来赞美自己。   可是,很显然,夏鸣并不符合。他是个瞎子,永远看不见自己千亲万苦抢下的那一瞬间美丽。   莫名的失落,莫名的心疼,积累在心中,越来越浓。他伸手招来出租,时间尚早,‘长久’还未营业,于是,直接去了夏鸣的家。   对于曲非凡的印象,夏鸣实在是太深刻了,第一次以为是个尸体,吓得魂飞魄散的。第二次以为是个强盗,又是一阵的胆战心惊。第三次,那人直接上演了全武行,耳旁全是玻璃瓶打碎的声音,以及桌椅翻倒的响声,也算不得好印象。不过,想来可笑,虽然印象不佳,却是实实在在的记在了自己的脑袋里,而不是随着时间慢慢的淡忘。   好在曲非凡第四次去是选对了时间,直接让夏鸣推翻前三次的不快,帮着夏鸣化解了一场尴尬。   曲非凡凭着印象找到了小区,上了楼刚出电梯,就听见一阵吵闹。是从夏鸣的家里传出来的,大门半掩着,曲非凡想了想打开走了进去。   屋里有些乱,看来刚刚发生了一场不小的争执。屋内正中站了一个女子,模样姣好,就是妆容有些浓,哭过后花了脸,此刻正坐在地上又哭又闹:“你个死人,你为了这个人对我不管不顾,你还敢说你们没一腿。”女人口中的死人自然是一脸焦急的王友亮,顺着手指看过去,那个被说成有一腿的正坐在沙发上,眉头紧皱。   王友亮拉着女子的胳膊,想把她拉起来,这女子如此无理取闹,他还能耐着性子,看来也是个软蛋。“小红,别这样,夏鸣是我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样。”   女子赖在地上不起来,边哭边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个同性恋,你哥也是,你哥的酒吧全都是。你和他住一块,处处伺候他,为了什么,我前几天病得那么厉害,你却为了照顾他,见都不见我,还敢说没有?”女子哭的越发大声,夏鸣眉头也皱的更厉害。   要不是手上有伤,夏鸣早就自行回屋,省的耳根瓜噪。这会儿被迫坐在这里听,实在很不舒服闹剧。屋里很闹,可是曲非凡开门进来的时候,他立马察觉到,抬起头望向门口,试探问了句:“是谁?谁进来了?”   王友亮抬头看见曲非凡,觉得好生尴尬,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么大的笑话都让外人看了去。曲非凡回应了一声‘我’,站在原地也不知该干什么,这场面,他遇到的太少,完全没有对策。   还是夏鸣反应快,赶忙道:“是曲先生吗?太好了,可否帮我一个忙。”曲非凡绕过正中拉扯的两人,走到沙发前,道:“他们出去-解决-我照顾-你。”夏鸣瞬时间扬起了微笑,这人挺聪明,都省的自己大篇幅的解释,也省去了求人照顾的尴尬。   “胖子,快带小红回家吧,说清楚就好了,别置气。”   王友亮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看了看被小红摔得满地的碎片,不好意思的说了声‘对不起了。’说着抱起小红往外走,小红蹬腿反抗,累的王友亮直喘气。走到门口不忘交代:“曲先生,务必等我回来再走呀。”说完赶忙拖着人出了门。   屋内终于安静下来,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夏鸣尴尬的笑了笑,道:“不好意思,见笑了,曲先生。”曲非凡还未从小红的话中惊醒过来,敷衍的‘嗯’了一声,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人。   志同道合的人不多,更何况还是自己能看上眼的,曲非凡觉得,难道这就是老天爷冥冥中安排的宿命?   他弯腰收拾着地上的杂物,找来了扫把簸箕,边打扫便偷看夏鸣。   此刻的夏鸣心里怄的几乎吐血,这死胖子一直瞒着自己处对象,第一次见面竟然这么不愉快,也不知道这个死胖子都对那女孩说了什么。看不见女孩的装扮表情,却也却也能感觉到女孩举止粗鲁,言语暴躁,不像一个大家闺秀,也不知道死胖子哪里招来这么一个祖宗。   他坐在沙发上坚着耳朵听着动静,当时只想着赶快让王友亮带着那个捣蛋的离开,这会儿和曲非凡单独相处,难免有些不适应。记得胖子说这人耳朵有问题,说话好像也不利索,不知道能不能交流。想了想,提高了分贝,几乎是喊道:“曲先生!”   曲非凡正在扫地,被他猛地一个大嗓门惊了一下,抬头看着这男孩,斯斯文文的,怎么是个大嗓门。他是何等聪明,旋即便明白过来,毫无表情回了句:“有助听器-我听得见。”说完接着收拾地面。   夏鸣被说得有些脸红,觉得刚才自己像个傻帽,那么大的嗓门,又不是隔着几座山头。摸了摸鼻子‘呵呵’笑起来,道:“我这不是怕你听不见吗?你也知道我看不见,你再听不见,那我们怎么交流呀。”曲非凡停下动作看向他,这句话倒是说到了他的疑虑。   一个瞎子,半个聋哑,怎么都是凑不到一起的吧,曲非凡叹了一口气,心情有些低落。   曲非凡嗓子不好,不爱多说话,夏鸣为了缓和气氛,只好不停说。“曲先生,这次真是谢谢你了。下次我请你吃饭。其实我也能照顾自己,就是怕我朋友不放心,等会你回去吧,我没事的。”见对方不回答,依旧是收拾的响动,只能接着说:“随便收拾一下就好,等王友亮回来自己收拾,他自己惹的祸,当然自己解决。对了,曲先生,你今天怎么来了,是什么落下了吗。”嘴巴有点干,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有点傻,夏鸣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说:“上一次误会你,真是不好意思,莫小白除了冲动,其实人挺好的,他们还说下回请你去‘长久’,他们做东,请了喝一杯。”夏鸣觉得快说不下去了,就算你是哑巴,好歹也‘嗯’‘啊’‘哦’的回应一声吧。   一个水杯塞进手里,毫无预兆,夏鸣的手往回抽了一下,水洒在裤子上。   “曲非凡。”曲非凡说道。   夏鸣觉得很神奇,这人简练的话语,他竟然能够明白。这人没头没脑报了姓名,曲非凡却知道他是不让自己喊他‘曲先生’,而是‘曲非凡’,一点点细节,两个人好像又走近了一点。   看着夏鸣打湿的裤腿,曲非凡有些懊恼,刚才过于鲁莽,对于失明的人,对周遭都很警惕,一定要言语快过肢体动作,好让对方有个准备。   “裤子。”曲非凡提醒。   夏鸣摸了摸,湿了一大片,用手拧了几下,笑道:“没事,一会就捂干了。”   “天冷,换了吧。”   曲非凡生怕自己口齿不清,说的很慢,语调也放柔了不少,听起来就像背台词一样,一点也不随意,夏鸣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曲非凡被这个笑容迷住了,男孩弯弯的眼睛,扬起的嘴角,他觉得,就这么一瞬间,他的心被俘虏了,毫无理由。   “对不我,我不是嘲笑你的。”夏鸣边笑边说,“我只是觉得我们这样的组合,有点好玩。”   曲非凡走过去,先提醒道:“我扶你起来。”才把双手伸向夏鸣的腋下。他看见夏鸣右手腕缠着纱布,记得酒吧那晚,王友亮指着这手说:“你看,这就是被你绊的,敷药都用了一两百。”曲非凡立马会意,掏出药钱递了过去,心里多少有些内疚的。   夏鸣的膝盖受损严重,弯曲久了打不直,伸直久了弯不了,很是麻烦。他扶着曲非凡的肩膀,接着对方往上拔的力度,费了好大劲才站了起来,凭着感觉,这曲非凡个头也不矮呢。   全部重量几乎压在对方身上,夏鸣觉得自己就是被拖进卧室的,想着这个画面,又差点笑出来。   曲非凡扶着他坐在了床上,让他用手扶着床头的桌子,这才转身在衣柜翻找。衣柜里面衣服很单调,白黑灰加上牛仔裤,都是容易搭配的衣物,想想也是,夏鸣看不见,颜色五花八门的,不小心就会闹出笑话。   夏鸣听见衣柜门关上的声音,笑着说了声‘谢谢’,伸出手道:“我自己来就好,你在外面等我把。”还没说完,就听见曲非凡低沉的嗓音想起,说了两个字‘我来’,接着这人就直接趴掉了自己的裤子。夏鸣连反抗都还来不及,只觉得腿上一凉,裤子都褪到了膝盖。   曲非凡看见夏鸣双腿又白又细,双腿不少手术留下的疤痕,只觉那疤痕有些刺眼,赶忙退了裤子,将干净的给他穿上。穿戴完毕,抬头时才发现夏鸣白皙的脸庞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嘴角都是一抽一抽的,解释道:“你不-方便,我-来。”   夏鸣哭笑不得,微微有些生气,却颇为无奈道:“你……你……你这人咋这么直接呢!含蓄一点,不行呀。” 作者有话要说:     ☆、初次交流      曲非凡知道盲人是敏感的,一旦对周边的环境有了不安全感,就会像刺猬一样高度防备起来。   不单是盲人,他以前也是这样,极其敏感。记得刚上高中,开学的第一天,他听见背后有个同学大着舌头结结巴巴的说话,当即认定是在嘲笑他,二话不说,转身就是一顿海扁,打得对方活生生变成一个猪头。事后,老师把他们叫到了办公室,问其缘由,曲非凡恶狠狠的说:“他-学-我。”说着还咬着牙瞪着对方。对方在他牛眼威胁之下,颤抖着哭起来:“老-老-师,我-我-我有-有点-结巴。”曲非凡顿时无语,抽抽着脸看向可怜的同学,先发制人道:“你-不-早-说。”同学哭丧着脸,畏畏缩缩道:“你-你-你也没-没给我-我时间-解-解释呀。”磕磕巴巴的听得曲非凡都觉得难受。   他觉得不能和人正常的交流是件很痛苦的事情,现在看来,和一个目不能视的人交流,更加的痛苦。   还好,夏鸣不是个小心眼的人,稍许的沉默之后,他说:“我不大喜欢别人碰我,刚才说话有点大声,不好意思了。”他让曲非凡帮他取来了轮椅,自己单手撑着桌子,颤巍巍的坐了进去,然后对曲非凡笑道:“其实不用照顾我的,我能行,你有事就回去吧。”   曲非凡看着他仰起的脸,心口突然悸动起来,怦然心动不过如此吧。   两个人在客厅各坐一角,夏鸣摸着一本盲文书,曲非凡抓起一本杂志,翻了几页,内容不堪入目,丢子一旁,干脆正大光明观察起夏鸣来。秀气的男孩,脸小,五官清晰,头发柔顺,加之骨骼修长,是个模特的好料子,看着看着职业病就范了,只恨怎么没带着相机。单看模样,也就二十上下,指不定还没有二十岁呢。一张年轻的脸上,表情倒是丰富多彩,时而蹙眉,时而若有所思,时而叹气懊恼状,想什么呢?这么投入。不得不承认,好感这种东西,还是视觉刺激来的深刻,好看的人总是让人赏心悦目的,难以忘记也是本能的反应,谁让他是个视觉动物呢。只可惜,对方看不见他,也不敢奢求能对他有什么好感了。   “你-多大?”看着看着,他就像更深的了解这个男孩。   本来还沉浸在故事里的夏鸣,听见这突然地问题,抬起头愣了一下,然后道:“翻年就是本命年了。”   曲非凡点点头,道:“我-26。”互报年龄,实在有些奇怪,弄得像相亲一样,又是一阵沉默,曲非凡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道:“眼睛-怎么回事。”   平日里若是遇到这么直接,不懂礼貌的家伙,夏鸣肯定是不搭理,也不知道是不是同病相怜,这话从曲非凡口中说出来,倒也不反感。他笑了笑:“高中时生病,视神经萎缩。”   原来是高中时失明的,曾经有过,却又突然失去,应该很痛苦吧。“那-腿-呢?”   夏鸣笑道:“你怎么和好奇宝宝一样,对别人的事那么感兴趣?”   曲非凡很认真的说:“仅-限于-你。”   夏鸣微楞,随即笑了笑,道:“是因为同病相怜吗?”他说的虽然轻松,心里却是沉重的,他的腿是他这一辈子无法忘记的噩梦,他想要忘记,却又不得不天天面对。他故作轻松道:“眼睛不好,所以出了事故,摔伤了腿。你呢?”他巧妙地将话题推给了对方。   “天生的。”曲非凡也不做作,缓慢道:“左耳-人工耳蜗,右耳-助听器,声带-畸形,很难恢复,不过,简单-交流-尚可。”   夏鸣笑:“这个我发现了,你说话虽然简单,不过还是能准确表达,一听就能明白。”   曲非凡道:“这个-也是-仅限-于你。”要是人人都像你理解能力这么强,我以后生意就好做多了,曲非凡想着,不免勾起了嘴角。   两个人扯开了话题,一下子就拉近了距离。夏鸣顾及曲非凡,说的话自然多些,本也是单纯的人,说着说着,把自己的老底都交代个明白。家里几口人,祖籍哪里,在哪上学,啥时候生的病,盲校的生活,酒吧的兼职,什么都说,只是省掉了曾经的那一段故事。曲非凡也不遮掩,有问必答,从小学说到大学,又说到出国留学,说道现在创业。夏鸣万万没想到,同样是身有残疾,这人不仅能克服自身的困难,一直就读普通学校,还能出国深造,现在又把事业做得风生水起,难免流露羡慕神色,对方在他心目中也瞬时间的高大起来。   曲非凡只觉得嗓子眼都快说的冒烟,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雄性动物将最好的一面显露主来,这是讨好喜欢的对象必须   的法宝,曲非凡自然也逃不出这个原则,事实基础上又加了一些修饰,只想让夏鸣对他有一个好的印象。   两个人聊起来就忘了时间,等夏鸣一摸腕表,已经晚上七点过了。他笑着说:“你还说自己嗓子不好,不能多说话,这不也说的挺好的吗?”   曲非凡是落了牙和上血也要往肚里吞的主,一般从来不诉苦喊冤的,这会儿却是笑笑,调侃道:“今天-说-了一个-月-的话。”他顿了顿,嗓子火燎一般疼,声音也有些嘶哑,道:“明天-怕是-说不出-话了。”   夏鸣好奇,问道:“你是个生意人,不说话,怎么和员工交流呀。”   曲非凡道:“手语。”   说罢,两人同时想起那天情景,对着一个眼盲的人打手语,这和鸡同鸭讲有什么区别?两个人同时笑了出来。夏鸣道:“那你就别说话了,时间不早了,你坐着,我去做饭。”说着推着轮椅去了厨房。   曲非凡很是好奇,一个目盲的人怎么做饭呢?他跟在其后,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夏鸣在冰箱里面摸索一阵,翻出来三根黄瓜,两个西红柿,两个鸡蛋。   西红柿炒鸡蛋?炝炒黄瓜?曲非凡闭上眼旋即睁开来,黑暗中做这些,有些高难度吧。   近距离的观察夏鸣,更加觉得夏鸣长得非常合适自己的审美,若是身体健康,只怕他现在就要开始追求他了。即便失明了很多年,那双眼睛依旧漂亮,又黑又大,只是转动的速度有些迟缓,常常是跟着脑袋的摆动,缓缓地移动。   他看着夏鸣很认真的洗着黄瓜和蔬菜,又翻出来一个电水壶,很熟练的插上了插头,按下开关键。夏鸣转过头,朝着他的方向笑道:“你等等,马上就好。”为了打发时间,他又给他讲了很多‘长久’发生的趣事,末了还不忘做个广告,道:“别忘了把你的朋友带去坐坐,你们会喜欢那里的。”曲非凡‘嗯’了一声。   水壶呜呜的叫了起来,夏鸣拔掉了插头,接着翻出来两盒方便面,转头一笑:“恩,我的部分做好了,下面需要你的帮助了。帮我把热水倒进面碗里。”他说着,掀开了方便面的盖子,在每个盒子里打了一个蛋,做完后补了一句:“我以前被水烫过,就不敢再碰了。”他笑着,曲非凡却觉得那笑容让人心疼的厉害。   他走过去,将开水倒入面碗中,看着方便面发愁。吃方便面容易上火,今天又破例说了那么多话,明个儿铁定是出不了声了。心里叹气的想,早说你不会做饭呀,你不会我来呀,也不用凑合着吃这玩意。偏过头,看了看洗干净的黄瓜和西红柿,没搞明白这是用来做什么的。于是问道:“黄瓜……”   “噢”,他不说还差点忘了,夏鸣弯腰在橱柜中翻腾一阵,掏出来一瓶黄豆酱,道:“黄瓜蘸酱好吃得很,西红柿当做饭后水果,可有营养了。”   只可惜夏鸣看不见曲非凡的表情,这会儿真是丰富多彩,哭笑不得。   “下次-我做-手艺-不错。”曲非凡咬了一口黄瓜,说道。   王友亮不知遇到了什么麻烦,很晚也没有回来。夏鸣只好给肖黄河请了假,又和曲非凡等了一会,一摸表,晚上十点,不好意思道:“今天真是谢谢你,你先回去吧。”两人虽然聊得投缘,又有些同病相怜,可是,毕竟是外人,实在不好意思再继续麻烦对方。   曲非凡倒是执着,“他-没回来-我不-走。”说话的声音明显的低哑,夏鸣听着就觉得难受,可想对方一定也是难受的厉害,于是,也不好辩驳,只能由着对方坚持。   夏鸣帮他翻找了一次性的牙刷毛巾,两个人洗漱完毕,并肩躺在床上。   多少年没和人同塌而眠,夏鸣觉得有些别扭,不免往墙角移了移。夜深,渐渐地有些昏沉,夏鸣自己都觉得意外,身旁躺了一个陌生人,竟然能一觉睡到天亮,还很踏实安稳。   只是可怜了曲非凡,一夜未眠。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发展好缓慢呀,我都觉得木意思鸟,我会快马加鞭把故事讲到正题上,快些三角吧,快些吧   ☆、告白      王友亮的确是遇到了一些麻烦,小红怀孕了,哭着喊着让他马上娶了她。   王友亮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还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是,这就意味着他不能再照顾夏鸣了。   王友亮一直把夏鸣的伤腿归咎在自己身上,他觉得要不是自己临阵脱逃,夏鸣也不会残疾。   他那时看着夏鸣痛苦的样子,发过誓,夏鸣一天没找到合适的另一半,他就一直照顾他。他要是一辈子找不到,自己就照顾他一辈子。   可是,变化大于计划,没想到才多久呀,他就要违背誓言了。   这真是难以启齿的事情,可是又不得不说。   对于这事,夏鸣倒是真心为他高兴,安慰道:“胖子,这是好事,你应该高兴呀。你神勇,竟来个先斩后奏。”   王友亮不好意思,抠着后脑勺道:“你别笑我了,人家可是第一次谈恋爱呢。只是……你……”   夏鸣赶忙道:“你放心,我一个老爷们还不能照顾自己?我也就不方便做饭洗碗的,其他的事情都没问题,请个保姆就好了。”   王友亮一听,坚决反对:“那不成,你忘了上次,差点没把这个家搬空,我不放心。”   结果,两个人争执半天,互不想让。   夏鸣生活的确不方便,且不说做饭洗碗之类每天必做的杂事,就是晚上去‘长久’的接送也是一个麻烦事,身边是离不开人的。肖黄河要打理店子,没有多余的时间,莫小白和程俊然那一对,自己的生活都是一团糟,更别指望他们来照顾人了。   于是,‘长久’召开了一次扩大会议,全体员工坐在一起,最后达成协议,雇一个保姆,‘长久’的员工,但凡没有拖家带口者,每人一周轮流住在夏鸣家,监督保姆工作。   大家一致通过,接着纷纷向王友亮道喜,询问婚期何时,是先补票还是补票满月一起办。   莫小白双腿蹬在桌子上,将凳子前腿悬空,一晃一晃的说:“还是一起办吧,省了一个份子钱。”结果招来眼刀无数。   被挤在角落,一直插不上话的夏鸣终于忍不住,使劲拍了拍桌子,等屋内安静下来,才缓缓道:“你们好歹听听我的话好吗?感谢各位的关心,真的不用劳烦各位,有朋友可以帮我。”情急之下本来是缓兵之计,结果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反而给自己挖了一个坑,摔了个四脚朝天。   “朋友?”莫小白竖起右手食指,阴阳怪气道:“哼哼,此朋友非彼朋友吧。同志们,快,绑起来大刑伺候,让他赶快招了。”   有人附和道:“王友亮,你搞什么飞机。人家夏鸣早有了,原来是你这个灯泡碍着人家了,你早该搬走了。”   你一言我一语,主题全部是围绕夏鸣那个神秘对象,最后所有眼睛齐刷刷看向夏鸣,大有今天不给个说法就别想离开的架势。   夏鸣本来还想解释,听见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听这症仗也知道,这事越解释越麻烦。   最后,肖黄河颇有一家之长,总结/性/发言:“小鸣,哥平日待你不薄,你这有了对象,不给别人说,可不能瞒着哥,好了好了,你要是有了对象,我们自然不能干涉你,可是,哥总要给你把把关,引荐我们见一见,若是哥这关通过了,以后你们小两口的日子好好过,哥绝不让这帮鬼孙子去打扰你,好吧。”   夏鸣几乎快晕厥,拉着肖黄河的袖子,正想解释什么,只听肖黄河道:“好了,别害羞,就这周末,说定了。”说完拍拍桌子喊到:“散会,该干啥干啥,各忙各的。”   散场的时候,夏鸣的手还挥舞在空中,口中喊道:“哎哎,哥们们听我说……”一阵桌子拉动的响声之后,房间安静下来,他知道,人都走了,散场了,只剩他一人了。他把举在空中的手放在了膝盖上,捏了捏有些酸疼的膝盖,才多大年纪,就像个老年人一样了。看不见,腿脚不便,这样的他,还能做什么呢?他苦笑一声,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寂寞与悲哀,可是,却无法倾诉,人前还要装作坚强乐观。又是苦笑,颇有些无奈。其实他本是清高的人,要强又倔强,可是,如今却不得不违背强烈的自尊,借以他人的双手过日子,他不愿拖累家人,只能选择拖累朋友,他早就觉得心怀内疚。原本只欠了两个人的人情债,这会儿可好,自己成了大家的包袱。他想自己一个人生活,完全的靠自己生活,却是多么遥远的梦想,他这一辈子,要欠下还不完的人情了。   夏鸣很久没这样自怨自怜的叹气了,手机响起的时候,他还在圈禁自己的黑暗世界中感叹着,直到有人推门喊了声‘嘿,夏鸣,你的电话闹个没完呢’,这才如梦初醒,赶忙摸着手机,接通了电话。   “喂,哪位?”   “我。”此时曲非凡的嗓子,用破锣公鸭来形容,再恰当不过。   原本烦闷的心情,瞬时间好了起来,夏鸣听那一声沙哑的发音,不免乐了,说道:“都两天了,你还没好呀。”电话那头又清嗓子的‘嗯嗯’声,他赶忙说:“你别说话了,听得我浑身难受,你是想问我的手吧,好多了,没事了,再休息几天就完全康复。”   电话那边的曲非凡很认真的听着,那种呼之欲出想要与之交谈的欲望在体内冲撞,他是多么的痛恨自己的缺陷,要是自己是健康的,要是夏鸣是健康的,要是……也许……他们都成了。可是如今,最现实的一道坎,他过不去,想来夏鸣也是不会接受的。也罢,做朋友也罢,听听声音也罢,多少心里会舒服些。   夏鸣本身正郁闷着,只愁没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此刻,对着手机,突然就有了倾诉的欲望,于是道:“曲非凡,咋们算朋友了吧。”电话那边‘嗯’了一声,夏鸣笑了笑,道:“没事听我唠唠嗑好吗?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要告诉你?因为你不会乱说话,没那精力乱嚼舌根。”说完自己都乐得笑起来。   曲非凡翻白眼,就知道这人会拿自己的烂嗓子调侃,我现在说不出来,我可以打手语呀,你看不见不代表全天的人都看不见。笨蛋,曲非凡勾了勾嘴角,笨的可爱。   对着没有回音的电话,自言自语的有些傻,可是夏鸣却觉得舒畅,至少,他知道,电话那头有个人在认真的听着。   曲非凡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至少对别人,他没这个耐心,可以听着对方啰里吧嗦讲着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听还一个多小时。越听越是心疼,曲非凡只觉得头脑有些发热,浑身血液沸腾,内心有个声音在呐喊:去吧,去保护这个人,不要犹豫,残疾并不是鸿沟,只是你懦弱的借口,所以,不要怕,做以前的曲非凡,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   是的,不应该怯弱,这不是自己。曲非凡站了起来,他甚至为这些日子唯唯诺诺,瞻前顾后所浪费的时间感到不值,他相信,若是相爱,他们会心有灵犀的。他们是互补的,他们可以共用一双眼睛,一双腿,一双耳朵,一张嘴,只要心靠在一起,还有什么能阻挡呢。   从夕阳照耀的梧桐树下,那惊鸿一瞥,注定就再也逃不开那张情网。坐以待毙只能等死,不如死前做一番努力,说不定还能看见希望。   想到就去做,这才是自己,曲非凡一拍桌子,破锣嗓子几乎是喊了起来:“等我!”然后挂断电话,冲进了王浩的办公室。   王浩吓了一跳,看见冲进来的人瞪大双眼,脸上难掩兴奋之色,嘴角翘起来的弧度很是诡异,吓得他双手捂住胸口,咽了一口口水道:“你……你……你想干什么!”曲非凡白了他一眼,心想你这货色倒贴我都不要的,扒光了躺在床上,我还不一定上你呢,自作多情什么呀。此刻的他没时间解释,他现在要赶快去‘长久’,赶快告诉夏鸣他是喜欢他的,他需要一个司机,还需要一个传话筒。   而夏鸣呢,则是莫名其妙,只听电话那头一声很响亮的拍桌子声,还有大喝一声‘等我’,接着就挂了机。屋子里又静了下来,大家都在屋外为迎客收拾准备,他出去只能碍事,他哪也不能去,只能在这里坐着等着,等着天黑,等着上台。他觉得自己这么一天天过的,除了等,还是等,最后就是等死了吧。他趴在桌上,想起以前没生病的时候,那时候心高气傲的,总认为以后自己是能考上名牌大学的,毕业后也是能有一番作为的,男人,志在沙场,不干出一翻轰轰烈烈的事情岂不是白走一趟人间。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没了双眼,什么大学事业都成了空谈,他以为自己受不了平凡,却终是向现实低头。若是健康的时候,什么学按摩混口饭吃的事情,他是打死也不会去做的。可是,他做了,为了那一个月的几百块钱,他很认真地去做了。他想,若不是因为那件事,他现在指不定已经成为了一名优秀的按摩师。可是,就连这么一个混饭吃的职业,他也是有心而力不足的。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呢?能唱一天是一天,明天会怎样,他是想也不敢想的。没有事业,没有未来,没有家庭,他活的还不是一般的失败呢。“活的真的狼狈……”他把头埋在臂弯中,苦笑出声。   时间一分分过去,将近傍晚,有些堵车,曲非凡瞪着王浩,恨不得能瞪出一双翅膀来。王浩几乎快疯了,这样焦急的曲非凡他很少见到,几乎是乱了方寸,不停揪着喉咙,把喉结处的皮肤揪的通红。   “你干什么呢?你想把自己的肉揪下来吗。”王浩一张脸苦巴巴皱成一团,道:“堵车嘛,每天都会发生的,干嘛和自己过不去。”曲非凡吐出一口气,放松了面目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着急。王浩也跟着吐出一口气,问道:“你这么着急去‘长久’干啥?你先交个底吧,让我心里有数,你这样我会觉得你是要去砸场子的。他们那里人多势众,你可要三思呀。那个莫小白,别看个头矮,灵活着呢。还有那个跛子,牛高马大的吓死个人,还有……”   “闭嘴!”曲非凡磨了磨牙,恨不得找一块膏药贴上这人的嘴巴,他揉着喉结处,这会儿可不能多说话,他要保留实力,最关键的话必须得他来说的。   好不容易赶到了‘长久’,时间尚早,几乎没什么客人。曲非凡颇有架势的冲进来,屋内收拾桌椅的人们都停下活,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曲非凡环顾一圈,拍了拍王浩,手语道:问问夏鸣呢?   王浩陪着笑脸,点头笑道:“没事,你们忙,他是来找夏鸣的。”   肖黄河走过来道:“曲先生,有什么急事吗?看你急成这样。夏鸣在休息室,需要我把他叫出来吗。”说着指了指休息室的方向,本来还想说些客套话,眼前突然一花,曲非凡已经大步朝休息室走去。   众人盯着王浩,吓得王浩赶忙摆手,道:“别看我,我什么也不知道。”说着赶忙小跑跟了上去,其他一众人等,全部都丢掉手中的活,跑了过去。   曲非凡推门进去的时候,夏鸣正缓缓抬起头来,右边脸颊被胳膊压得有些发红,显得白皙的脸颊抹了胭脂似的,光线下男子俊美深刻的五官描上了一抹女性的柔和。曲非凡只觉得心口突地猛跳了几下,他想,他是放不下这个人了,贪色也好,迷恋也罢,他认定的,也就是他了。   夏鸣只觉得一大堆脚步声,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茫然,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莫小白嬉皮笑脸靠在门口喊道:“鬼知道呢,这人总是给我们带来惊喜呀。”   “我。”曲非凡低哑说道,这一声倒是把夏鸣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转向发音的方向。   怎么回事,刚才还在通话的人,这会儿怎么就出现在了身边?太多的疑问,不光是夏鸣,还包括在场的其他人。   曲非凡本也没想着遮遮掩掩的,他看了眼王浩,示意他帮他翻译,然后对着门口的众人,打起了手语:不用麻烦各位了,从现在开始,我来照顾夏鸣。   王浩同声翻译,说完才明白刚才说了什么,赶忙对着一堆人指了指曲非凡:“是他说的,不是我,你们别瞪我呀。”   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会儿就是这样的效果,所有人都眼如铜铃,嘴巴大张,脖子外伸,恨不得来个回放,重听一遍来确认自己刚才不是幻听。听了王浩的话,又齐刷刷的看向曲非凡,看着那双修长有力的手指在空中挥舞,众人的面皮都抽拔了一下,又看向同声翻译的王浩。   “夏鸣,从第一次看见你,你就给我留下了深刻地印象,我愿意照顾你。我说这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来,就是想让你以及各位知道我的心意。人的一生很短暂,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一辈子,我不想错过才去后悔,那样的人一辈子都会不停地错过。我知道,我的条件不算优越,甚至还有些不足,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交流,那一晚就是最好的证明。”说到这大家都吃了一惊,那一晚?哪一晚?这两人原来早有一腿了?王浩也着实吃了一惊,怎么不知不觉两人都好上了,怪不得这两天曲非凡老是一个人发呆。正想插话问一句,看着曲非凡继续飞快的打着手语,赶忙接着道:“我相信,我的直觉是没有错的,你就是我要找的另一半,执子之手,我希望我能牵着你的手,互相扶持着走下去。不过,请各位放心,即便夏鸣拒绝了我,我也会照顾他,直到他找到比我更适合的人为止。在此对各位夏鸣的朋友亲人们立誓,也请各位监督我,若我有什么做得不好,请不要对我客气。”   从来没见过打手语都如此有气势,此刻的曲非凡,身子板直,裁剪优良的西装衬托着衣架子般的好骨架。他的眉眼都很认真,让其他人也无法嬉皮笑脸的,很是庄重。听了这无声的告白,在场的人大部分都很感动,情绪化的莫小白甚至开始擦眼睛,王友亮和肖黄河都有些唏嘘,他们盼着这么一个人,已经很久了。   不得不说,这一对搭配很是奇特,可以说是般配的一对,彼此都有缺陷,谁也不会嫌弃谁;也可以说这是最不般配的一对,他们在一起不知要经历多少的磨合,交流的障碍不算什么,生活琐碎的事情那么多,两个都需要帮助的人该怎么迎刃化解呢。   为什么老天爷那么不公平,有一个是健康的该有多好。人们唏嘘着,感叹着不公平。   “说完了吗?”等安静下来,夏鸣才手指扣着桌面说道,“你们,所有人,能不能听我说一句话。我在你们眼中就是这样的废物吗?你们随便谁给我一些施舍,是不是都要让我痛哭流涕?我什么时候需要你们轮流来照顾了?我为什么不能自己照顾自己?”一直憋着的火气一股脑的发了出来,“还有你,曲非凡,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可怜我吗,收留我,给我找一个窝?我算是看错你了,枉费我还把你当朋友,我以为就算你不懂,至少同病相怜你也会理解我。可是,你连我真正的需要什么也不知道,跑来这里做这些可笑的事情!”   “不可笑,”曲非凡揉了揉喉结,皱着眉道。   “可笑!”夏鸣加大嗓门回敬了过去。   “不可笑!”曲非凡大声的回答,右手捂住了撕裂般的喉咙。   “就是可笑!”夏鸣觉得,此刻的他们才是可笑的,就像幼儿园吵架的小孩。   “不可笑!”曲非凡觉得一股铁锈味泛进了口中,忍着疼喊道:“我-要-照顾-你!”   两个人算是杠上了,其他看客颇为尴尬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还是肖黄河老练,拍了拍门板喊道:“都出去干活了,不做生意了,快走快走。那个,小鸣呀,你今天不舒服,就早点回去吧。那个,曲先生,就麻烦你了。”说完朝曲非凡竖起大拇指,眨巴眼睛让他加油,曲非凡也回了他一个拇指,明摆了欺负夏鸣看不见。   莫小白慢吞吞走在后面,趁着大家走远了,又跑回去听墙根。肖黄河走过去,揪住他的耳朵,往大厅外面拉,皱着眉说道:“听什么听,人家小两口吵架的,要你多事。”莫小白疼的‘哎哎’直叫,程俊然赶忙过来解围,将莫小白搂在怀里,帮他揉耳朵。莫小白仗着有人保护,嗓门也大了,揉着耳朵喊道:“本来就是,他们都是残疾人,一个又聋又哑,一个又是瞎子,怎么一起生活嘛,我看这事本就不靠谱。”肖黄河举了举拳头骂道:“小兔崽子,就你最靠谱是吧,你靠谱也没见你找个腿脚利索的。”气的莫小白吹胡子瞪眼睛,程俊然倒是老好人一个,摸着后脑勺傻笑道:“我觉得,这事,靠谱,男人嘛,不需要话多,只要那方面厉害就好,我看那曲非凡厉害着呢。”说完又是笑,拉着莫小白走了。肖黄河望了望休息室的方向,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想,这事呀,他怎么也觉得没戏呢。不过,凭着直觉,他对曲非凡印象不错,至少比之前那个警察靠谱多了。   夏鸣心口堵着,什么话也是听不进去了,他只觉得自己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很无措,很窝囊,让他想要抗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你?嗯?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凭什么就说喜欢我,喜欢这两个字是这么随便就能说出口的吗?你以为我会感动,我会哭着说,啊,你来照顾我吧。不,我讨厌这样,不论是不是施舍,我都觉得你是在可怜我玩弄我,我告诉你,曲非凡,我不喜欢你,一点也不!”说到最后,夏鸣已经激动的开始拍打轮椅的扶手,若是可以,他恨不得跳起来,转身离开。   两个人对视着,即使眼神不能交流,彼此的呼吸声还是传达了互相的情绪。夏鸣仰着脸,胸口起伏,作为男人,他已经够失败,所以更不愿别人将他看扁,当做女人一样养着。他捏紧了拳头,他,是个男人,无论何时,都要活出自己的精彩,哪怕是残缺,也要有不平凡的人生。   黑暗的世界里,他听着曲非凡粗重的呼吸声,应该是生气了,气急了,才会有如此愤怒的呼吸。   曲非凡做这些,已经是撇了脸皮,他想,即便夏鸣不喜欢他,也会给他机会,慢慢追求,总会有希望的。他是真没想到,平日里看着笑眯眯好脾气的夏鸣会如此反抗,甚至不留一点情面。   是呀,他并不了解这个男人,他所看到的都是表象,这个男人的内心,性格,一切的一切他都不知道。可是,他并不后悔,他低着头,看着夏鸣仰起的脸,瞪大的双眼,长长的睫毛有些抖动,暴露了主人此刻的慌张。笔直俊秀的鼻子,精巧的鼻翼因为情绪呼扇着,曲线柔润的双唇紧紧地抿着,这样一副面孔,落在曲非凡眼中就有了似怒还嗲的感觉。他缓缓地低下头,轻轻地点上那双颜色偏淡的唇瓣,蜻蜓点水,有些不舍的离开,抬起头时还回味的舔了舔双唇。   “你不-喜欢-我,那是-你的-权力,我追求-你-那是-我的-权力,你不-可以-剥夺-我的-权力。”曲非凡一字一顿缓慢清晰的说着,他的声音哑哑的,沙沙的,甚至还很明显的在颤抖。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上周跑大连去玩了,更晚了,对不起鸟。呵呵   ☆、‘长久’危机   8   王浩将两个人送回家,临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看着冷着脸的两人,心里默哀,曲非凡呀曲非凡,你这是好日子过久了,想找点刺激是不是呀,你这条件找个有才有貌的难吗?结果你看你,找的这个得伺候一辈子,还热脸贴个冷屁股,这不是没事找抽型吗?   摇了摇头,在曲非凡怒目下,叹着气走了。   这会儿夏鸣也冷静了下来,他是把曲非凡当成了出气筒,谁让他刚好撞在了枪口上。   他生气,还有一个原因,怎么可以那么容易说出喜欢呢,感情的基础是什么,它不是一时兴起。那个时候,那个人也是很容易说出了这些话,结果呢。感情?真有这东西吗,他有些不能确定了。   “你知道你说了些什么吗?你懂什么是喜欢吗?你想过怎么去为这段感情负责任吗?”夏鸣低着头,他紧紧咬着嘴唇,喘着气告诫自己,不能哭,不要哭,别哭。可是,他忍不住。真是奇怪的人呢,他嘲笑自己。这些年那么苦,那么累,受了多少委屈,忍了多少寂寞,他都没有哭。可是,今天,当再一次有人对他说,‘我喜欢你,我要照顾你’的时候,他却忍不住掉了泪。其实,他也想过再找一个爱人,尝试着重新开始,只是,不敢,迷茫。曲非凡的告白太突然,突然地让人觉得随便,不过是一种冲动的表现。他低着头,用手背擦掉了眼泪,闷闷的小声道:“我很可怜吗,现在的样子。”   不可怜,曲非凡想说,可是他已经说不出一个字。他蹲下来,单膝跪在地上,将夏鸣的右手握在自己的左手里,然后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慢慢的写了一个‘不’。   夏鸣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无神的双眼定在曲非凡的脸颊,明知道对方看不见,曲非凡还是紧张的咽了口水。   “你说不出来话了?是因为刚才和我吵吗?”静下来想,夏鸣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了,人家是喜欢你,又不是和你深仇大恨的,何必短刀相见。曲非凡的手掌很大,将自己的手完全的包裹住,触感结实有力,干燥温暖。手指在自己的掌心慢慢划着,比划很多,第一次有人在他掌心写字,一时不能适应,不好意思的说了声:“什么字,我没认出来。”那人很有耐心,一笔一划又在他的掌心划着,夏鸣静下心认真的辨认,是个‘是’字。他噗嗤一下,破涕微笑,“我还以为,你会写一个‘不’呢。”   黑暗中,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一个人安静的写着,‘喜欢你,是真的’。   许久,夏鸣叹了一口气,手慢慢地抽出了他的掌心。曲非凡看着空空的手,心里突然也空了,难受的要命。   夏鸣吐了两口气,双手交握在一起,搓揉着。“曲非凡,谢谢你喜欢我。”他咳了一声,掩饰彼此的尴尬,接着道:“我是个直肠子的人,说的话虽然不中听,却很现实。说实话,我并不相信你这份感情能持久,而且,就我们目前的状况,我也觉得并不合适。可是,刚才我想了,以我现在状况,我不能拖王友亮的后腿,也不想让我的家人知道我的现状,我没有依靠了,只能麻烦你。但是,这并不代表我答应你。实话说吧,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我们这个年纪,不可能没有过一段感情。我有过,很深刻的教训,所以,我并不相信还会有真的爱情,在这样的社会,两个男人能相爱到老的,那是神话。你执意要住进来,就当我新的同租客,什么时候你受不了了,随时可以走。”   夏鸣觉得自己这幅样子,怎么还成了香饽饽,还有人闹着要照顾他,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没事还不如回家伺候你的老爹老娘。   曲非凡却心里乐开了花,不论怎样,他算是打入了敌方阵地,剩下的只是思想上的进攻,最后收网,他不信自己一无所获。他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这一笑,‘噗’的一声,吐出来一口血,正好溅在夏鸣手背上。   黏稠稠的触感,浓浓的血腥味,夏鸣看不见此刻的状况,吓得扶住了对方的双肩,紧张道:“怎么了?曲非凡?你不要吓我?”   曲非凡捂着刺痛的喉咙,看着夏鸣焦急的询问,欲哭无泪。我没事呀,可是怎么告诉你呢,我说不出来话的。他抓住夏鸣的双手,贴上他的脸颊,然后幅度很大的摇了摇头。心里想着,小样,吓着了吧,看你以后还气我不。   好似有心灵感应,夏鸣垂下睫毛,低声道:“曲非凡,你快点好吧,我以后不和你吵了。”曲非凡,点了点头,乐了。   事实证明,曲非凡很有照顾人的潜质,第一次接手,做的便是有声有色。他不会过多的去照顾夏鸣的起居,他明白残缺的人有着健全人更强烈的自尊心。他只是会在夏鸣快摔倒的时候扶一把,会帮他把今天要穿的衣物扔到他的床上,会做好早饭将勺子塞进他的手里。最让夏鸣满意的是,这个人既没有打乱自己的生活,很低调的帮助着自己,关键是够安静。能不安静吗,曲非凡那晚的高昂狮子吼,让他足足一个星期没法说话。必要的交流全部都是掌心写字,练了几天,夏鸣现在已经可以不用他写完一个字,就能猜的出来,颇有一些成就感。   曲非凡没有驾照,平日都是王浩开车接送。这会儿住进了夏鸣的家,离公司远了,每天只能骑上他的赛车,飞速在马路,单趟就要一个小时。骑了几天,回来还要做事,人都憔悴下来,心想这不是长久之计,于是改坐公交。省下来力气就用来照顾夏鸣身上,人家也没答应他,干了也是白干,可是曲非凡就是高兴,每天一回家能看见这个人,就让他美得不行。渐渐的,他也了解了夏鸣的作息,白天几乎缩在家里,除了练练吉他,摸摸书。偶尔上网,但是兴致不大,唯一喜欢的就是上网录歌,然后发到网上,听听网友的意见。周二周六休息,剩下时间都要去酒吧,曲非凡骑着车送他上班,常常故意扭动车把,让车子摇摇晃晃,直到夏鸣犹豫着手指头抓住他的皮带,才满意笑了笑。只是可怜了夏鸣,坐着车后,一手拿着肘拐,一手还要紧紧掐着皮带,不让自己摔得狼狈,短短的路程,常是累的胳膊酸疼。   久了,连最排斥曲非凡的莫小白也开始感叹:“你看看,这人多痴情,每次都是等着夏鸣下班,骑着浪漫的小马驹回家,我怎么就找不到这么一个呢?”程俊然气的脸色铁青,白了一眼坐在角落酒吧办公的某人,阴阳怪气道:“人家曲非凡喜欢夏鸣那种手脚细长,个头高高的,就你这身高土豆似的,我要你你都该偷着乐了,还挑肥拣瘦的。”   两个人闹了起来,家常便饭,肖黄河挖了挖耳朵,看看台上的夏鸣,再看看台下的曲非凡。曲非凡取了右耳的助听器,减少了外界声音的刺激,很专注的在笔记本上处理着工作。都说男人工作起来很有魅力,果不其然,肖黄河承认,这个男人的确很有魅力,若是他的这份感情不是过眼云烟,而是海枯石烂,那也是夏鸣修来的福气。肖黄河还发现,这两个人交流很少,可能是曲非凡嗓子的原因,他们几乎很少的语言交流,却又很默契的配合着。很多时候,王友亮他们叫曲非凡喝酒,那人总是埋头在工作中,也不知听没听见。可是,只要夏鸣唱完歌,刚刚说完‘谢谢大家,今天我表演的节目到此结束’时,他就会很迅速的做出反应,抬起头站起身,走到舞台旁。夏鸣撑着肘拐走到台阶时,他会轻轻地扶住他的胳膊,帮着他下台阶,然后引着对方走到休息的地方,安顿好之后,他又会坐会电脑旁开始工作,直到对方下班。   肖黄河不禁也感叹,这种会挣钱,话又少的男人哪里找呀。他想起自己那个没良心的,心口就一阵阵的抽痛,听说那人离了婚,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曲非凡入住半个月的时候,王友亮提议开一个庆祝派对,主题就是‘追,追,追’,大家附和叫好,瞒着夏鸣给曲非凡打了电话。   曲非凡爽快的答应,拉着夏鸣去了超市,光是买熟食酒水就花了五百多。夏鸣听着曲非凡忙碌的脚步声,摸着簸箕里一大堆没有摘好的四季豆,之前莫小白很不要脸的打电话说‘我们要吃干煸四季豆,多做点’,于是,他只能坐在厨房,帮着摘菜,洗菜,不免皱了皱眉头:“谁让他们来的?”   曲非凡疑惑道:“规矩,同居-半个月-请客。”   夏鸣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说告诉你的。”   “王友亮。”   夏鸣气得咬牙:“你傻呀,那帮人都是混吃混合的,明摆了来吃你的便宜。还有,谁和你同居,我只是同意你和我合租房子而已,你怎么这么……”停顿,‘不要脸’没好意思说出来,至少这半个月,曲非凡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是让夏鸣有些感动的。自己什么情况他明白,再一次被人喜欢是一件开心的事,只是,他怕了,不相信这种好事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炒菜的时候,曲非凡低声道:“油烟大。”说着一把搂起正做着洗菜的夏鸣,横抱着直接丢到了沙发上。气的夏鸣抗议道:“你这人,不是说了不准突然袭击吗,你是想把我吓出心脏病你才甘心!以后不准有事没事抱我,我还没残废到那个地步。”曲非凡看着张牙舞爪的猫咪,抄着手欣赏着这个画面,只觉得现在的日子简直就是甜蜜生活,只差那最后一个步凑。   一群家伙果真是来白吃白喝的,一个个睡到日上三竿,连早饭都省了。夏鸣早猜到这帮损人会这样,气的磨牙:“你们怎么不饿上三天再来呀,干脆扶着墙进来,扶着墙出去。”   程俊然茫然道:“为啥是扶着墙进来,扶着墙出去?”   莫小白敲他一个脑勺子,说道:“蠢!之前扶墙是饿的,之后扶墙是撑的。”程俊然才恍然大悟,‘呵呵’笑起来:“幽默,真幽默。”   王友亮带着小红,不过此女人不讨喜欢,她也不愿讨别人喜欢,来了就一屁股坐在电脑前,玩着电脑。倒是王友亮一副妻奴相,鞍前马后的伺候着,水果饮料饼干一样样端过去,只差没有喂到嘴里。   “妻奴。”莫小白朝书房瞟了一眼,不削的哼了一声。   肖黄河也望了望,叹了一口气。听说王友亮的父母不太同意,所以小红肚子都三个月了,也没超办婚事。至于原因,好像是这个女孩以前做过不好的职业,被王友亮的父母知道了。“找啥不好,干嘛找一个卖过的。”肖黄河叹了一口气,结果引来莫小白白眼,暗暗吐舌头,才想起这娃以前也是个MB,赶快随便说了话题,搪塞过去。   白吃白喝的就是好,这些个人都是来胡吃海塞的,一个个喝的东倒西歪,吃的满嘴冒油,也没走的意思。   夏鸣本来坐在轮椅上喝,后来坐不稳,被曲非凡抱到沙发上接着喝。‘长久’的人似乎都有什么心事,喝的特别猛,期间曲非凡去楼下超市补了一点酒水回来,先是啤酒,接着是泡酒,现在又是红酒,三中全会齐了。   曲非凡第三次买酒的时候,售货员忍不住跟这个帅气的男人搭腔,道:“先生家里来了很多客人呀。”   曲非凡‘嗯’了一声,提起东西走人,只听身后女人小声嘟囔:“帅是很帅,就是一张扑克脸太吓人。”   曲非凡嘴角抽了一下,难不成我还要见谁都是赔笑不成?想起屋里那个乱,心里也是烦,这些人吃了喝了该走了不,该还给他一个清静的二人世界吧。推门进屋,屋内乌烟瘴气的,夏鸣竟然靠在沙发上,仰起脖子吐了一个烟圈,手指上夹着的香烟飘着氤氲的烟雾。   曲非凡愣了一下,他第一次看见夏鸣抽烟,让他吃惊又意外。他的嗓子不好,闻不得烟味,这会儿满屋子烟,让他呛咳起来。   夏鸣脑子晕晕乎乎的,本来合着眼闭目养神,一贯灵敏的耳朵准确搜索到混杂在吵闹中的咳嗽声,偏着头喊了声:“曲非凡……你在吗……”曲非凡捂着鼻子凑过来,低低的‘嗯’了一声,坐在一旁,顺手把酒放在了桌上,不说话。夏鸣用手碰了碰身旁的人,靠过来问道:“买的啥?”曲非凡依旧捂着鼻子,靠的太近,伸手推了一把:“红酒,远点,烟臭。”说完又低声咳了起来,这一次越咳越凶,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被这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闹得,夏鸣酒都醒了大半,摸着桌上的烟灰缸,掐灭了香烟,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大口才转头,靠近曲非凡道:“闻不得烟味?”听见那人‘嗯’了一声,摸了摸腕表,坐直身子说道:“哎,都把烟掐了,弄得满屋子乌烟瘴气的,指不定隔壁都要报火警了。还有,你们这是中午饭都吃成晚饭了,够本了吧,难不成你们还想在我家吃宵夜?一个个喝那么多,晚上不去上班呀。”   一群人里,要数肖黄河还算清醒,看了看表,急道:“哎呀,真是,我得赶去店里了。”看了看烂醉如泥的莫小白,摇了摇头,对程俊然道:“没喝多吧,能自己回去吗?”看见程俊然打了个酒嗝,点了点头,接着道:“你晚上别去了,把这家伙弄回去吧,他这几天心情不好。”   程俊然明白的点了点头,拉了拉坐在地上,神智模糊,却依旧在喝的莫小白,道:“小白,走了。”说着将莫小白扶了起来。莫小白身体几乎靠在他的身上,嘟嘟囔囔抱怨道:“去哪?去‘长久’?还去啥?都要倒闭的,还不如关门大吉,早作打算呢。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说着‘呵呵’傻笑起来:“还好,我们是有存款的,饿不死,程俊然,要是没工作了,我养你,你别怕。”程俊然看见肖黄河脸都青了,赶忙悟了莫小白的一张狗嘴,拖了出去。   肖黄河站起来,取外套的手都在发抖,抬起头刚好对视上曲非凡的目光,笑了笑披上外套,拍了拍一旁的王友亮,低声道:“没醉吧,没醉陪我回一趟‘长久’。”说着和夏鸣曲非凡道了别,独自先走了。王友亮拉着小红紧追其后,朝曲非凡挥了挥手,喊了声:“小鸣,走了哈。”然后跑着跟了出去。   原本吵闹的世界安静下来,曲非凡打开窗户散烟味,收拾着桌上的酒瓶。刚刚入冬,风有些冷,把夏鸣的头发吹乱了,遮住了半张脸。夏鸣低着头,用手帮着将腿抬起,曲着踩在沙发上,然后双手环住了双膝。   “冷?”曲非凡走到窗子前,问道。   夏鸣点了点头,“有点。”   曲非凡关了窗户,走过来,坐在沙发上,看着夏鸣,问道:“小样,还会-抽烟?”说着,宽厚的大掌覆在了夏鸣指节分明的手背上,低声道:“你……有-心事……”   夏鸣抬起头,对视上发声的方向,勾起嘴角笑了笑,说道:“有话好好说,别趁机吃豆腐。”说着不露声色的抽出手,放在身侧,身子懒懒的躺了下去,靠在软垫上,“没事,最近‘长久’生意不好,大家心烦罢了。”说着摸了摸裤兜,掏出一包烟,刚抽出半支,突然想起来,叹了口气,干脆将烟盒子往桌上一丢,烟盒子滑了一阵掉在了地上,“也不常抽,就是喝了酒就想叼一根”。撑着坐了起来,夏鸣摸到桌上的空碗,举起来对曲非凡道:“酒可以多喝吧,陪我再喝会。”   曲非凡知道他心烦,也没有阻止,开了一瓶红酒,一人一碗倒满了。曲非凡看他‘咕咚咚’,喝酒当成喝水一样,自己一碗还没解决,他已经自斟自饮三碗下肚,喝到后面,干脆对瓶吹。本来已经差不多了,这红酒下肚,最后的三分清醒也荡然无存。   曲非凡按住他的手,取出紧握的酒瓶,道:“醉了,回房-睡觉。”   夏鸣双手在空中舞动,摸索着酒瓶的方向,嘴里嘟囔着:“给我,我没醉,我醒着呢。”   曲非凡将瓶子放下,见他挥着手,重心不稳往前栽倒,赶忙张开双臂,将他抱了个满怀。他看着夏鸣红彤彤的脸,迷茫的双眼,抬手掐了掐他的脸蛋,笑道:“喝-醉-了,小心-我-强\jian\-你。”   他本是一句玩笑话,哪知夏鸣脸色突变,猛地推开他,脑袋朝着他的方向,吼道:“你们没一个好东西,滚,滚远点。”说着撑着桌子想站起来,屁股刚刚离开沙发,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将桌上东西扫了一地。   曲非凡吓了一跳,却见夏鸣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双手瘫在桌上,将脸埋在上面。“玩笑呢,别-生气,错了-好吗。”边道歉边去扶他,却见夏鸣抬头时,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   夏鸣抖着双唇,已经醉的分不清现实梦境,一拳拳打在曲非凡胸口,边哭边喊:“潘勇,你个混蛋,你个混蛋,你怎么可以骗我,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让我独自离开……你混蛋 呀……”   曲非凡心里‘咯噔’一下,眼前的这个男人到底有多么痛苦的过去,才会这样哭的像个孩子。他的心口脆生生裂开般疼,搂着哭泣的人,抚摸着他的背脊,安慰道:“是,我-错-了,别-哭。”   夏鸣也不是个爱耍酒疯的人,只是近段时间‘长久’生意不佳,近半年一直亏本,眼看大家的心血就要付之东流,两年的打拼将会惨淡收尾,所以心情才会如此低落。他心里堆积了很多的苦,总是自己压抑着,现在醉了,把心里的苦吐了一个干净,也算是彻彻底底的发泄。   夏鸣是边打边骂,手上力道不小,憋了好几年的牢骚一起吐了个干净。曲非凡大致听明白了,潘勇是夏鸣前男友,和夏鸣也有一段火热的爱情,只可惜是个有妇之夫,其他的就是听得模模糊糊,却也没打算细究,只在心里把潘勇骂了个遍,心想:怪不得夏鸣对我的告白那么激动,罪魁祸首在这呀,好你的潘勇,你惹的祸,怎么罚在我身上。   一阵闹腾,夏鸣只觉得胃内翻腾,还没等曲非凡反应过来,直接喷了出来,那味儿简直好极了。   曲非凡咧着嘴僵在原地,差点没有吐出来。夏鸣趴在沙发上,一团烂泥,嘴巴还在嘟囔:“混蛋……别让我再看见你……见一次……打一次……”曲非凡心里一阵阵酸,傻子,你哪里还看得见了呢?不过没关系,别忘了他的声音,以后听见了给我说,我帮你揍他。   忍着一阵阵的恶心,曲非凡扒了外套,想了想丢进了垃圾桶。再帮着夏鸣脱了外套,抱起来去了浴室。   浴缸不小,只是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挤在里面,就有点可笑。   夏鸣不省人事,缩在曲非凡怀里,任由他帮着清理。洗着洗着,曲非凡的下面已经金枪/不倒,涨的他要死要活。他低头,看了看人热气晕染下那张俊美的脸,什么道德,什么理智,都滚到一 边去了。他低下头吻了上去,便一发不可收拾,耳朵脸颊顺着往下,沿着白花花的脖颈反复的亲吻,还是不够,直接翻身骑在夏鸣身上,低着头埋在他的胸口,含着两点忘情的呼吸着。   身下的人突然抖了一下,曲非凡抬头,只见夏鸣紧闭着双眼,咬着下唇,两行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顿时泄了气一般,他打了自己一个耳刮子,心里骂道‘畜生’,‘不,畜生都不如’,皱着眉站了起来,擦干净身体,再将夏鸣抱了起来,裹在浴袍里抱上了床。   裹着棉被,夏鸣舒服的‘嗯’了一声,沉沉的睡去。曲非凡穿着棉袍,坐在床头,抚摸着夏鸣的头发,叹了口气:小样,又来勾引我不成,下一次铁定不会放过你。   他靠在床头,看着夏鸣的眉眼,脑袋里将今晚的事情理了理,心里暗道,只怕是‘长久’快要倒闭了。他皱着眉,怎么才能帮着他呢,怎么才能解救‘长久’的这场危机呢?他入股帮助渡过 ?不成。‘长久’主要是抵不过四周的竞争,与资金无关。关键是‘长久’需要一个头牌,很多酒吧都有自己的明星,这些才是留住人心的关键。他想了想,翻出手机,给许诺发了个信息。   一夜的好梦,夏鸣很久没有这样一觉天亮的,醒来时候浑身舒畅,就是头还有点疼。他扶着头坐了起来,只觉得一阵冷风,这才发现上身竟然是□□的,赶忙缩进被窝,一摸下身……   “曲非凡!”夏鸣又急又怒,伸出手在床上一阵乱摸,也没摸到一件衣物,气的又是大喊:“曲非凡,你在哪里!”   “我-什么-也没-做。”曲非凡围着围裙走进来,手里还拿着搅合稀饭的长柄勺。“昨晚-吐了-一身-不洗-臭死-人。”放下勺子,打开衣柜,翻找出他满意的毛衣牛仔裤,扔给了夏鸣。夏鸣摸到内裤,脸上一阵红,小声道‘喝醉了,不好意思’,将内裤拿进被窝,扭扭捏捏的穿了起来。   曲非凡看着他那摸样好笑,还藏什么藏,昨晚都看了一个遍,屁股上那颗红痣他都看得一清二楚。他走过,扶起夏鸣,帮着他套上秋衣秋裤。夏鸣开始还反对,后来也就干脆不动,让他伺候算了。   “你-想-救-‘长久’-吗?”曲非凡帮他穿好衣物,坐在床头,问道。   夏鸣正理着裤腿,一听猛地抬起头,看向他的方向,急道:“你有办法?”   “k-集团-选秀,你-应该-知道,若是-能上-电视,能进-前十-都对-‘长久’-是个-宣传。”曲非凡顿了顿,道:“只是-抛头-露面,自然-会有-争议,你要-想好。”   夏鸣一阵欣喜,是呀,要是能上电视夺得好名次,自己有了名气,至少能带动人们去‘长久’,也算给‘长久’打广告了。可是,旋即又失落起来,“我这样子,只怕是海选那关都过不了。”   曲非凡一把抓住他的脚踝,见他反抗,低声道:“别动!”然后将袜子套在了那双冰凉的脚上,帮他穿好鞋才道:“你有-这个-实力,你若-愿意,我-帮你-进-决赛。”   “真的!”夏鸣高兴摸到曲非凡的肩膀,拍道:“真的?我不介意的,只要能帮助肖哥,干什么都行。”   曲非凡坏心眼的覆在他的耳朵,说道:“有-代价-的。”看见夏鸣红了脸,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笑了出来,道:“骗-你-的。”说着将肘拐递给他,扶着他站了起来,道:“吃了-饭,带你-见个-K集团-高层,他有-办法-的。”   夏鸣心里激动地不行,他也能帮助大家,他也能做些事情了。白米粥吃到嘴里都是香喷喷的,他对曲非凡说:“曲非凡,若是这事成功了,我一定会好生谢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      约好的咖啡厅有点远,单车骑过去怕是都要晌午了。曲非凡叫来了王浩,开车将他们送了过去。   路上,夏鸣问:“我穿的随便不,是不是应该换一套西装的。”夏鸣上身一件灰色印花羊绒衫,外面套了件白色的薄型羽绒服,一条泛白的牛仔裤,让他看起来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时节刚过深秋,街道上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比比皆是,奈何他身子虚,想要臭美也没有那个资本。   相比较,一旁的曲非凡也不示弱,举手投足间也是吸引眼球。一件紫色衬衣,外面套了一件灰色的敞口毛衣,军绿色灯草绒裤子,左看右看都是一个美男子,简直就是电视剧里面走出来的韩星。   只可惜,夏鸣看不见,此时在他的脑子里,曲非凡还是一个轮廓模糊的桩子,他能触摸的就是这人高了自己半头,肩膀宽了自己三寸有余,隔着衣服那清晰的腹肌触手可知,再摸摸自己平坦身子微微凹陷的胸腹,简直就是惨不忍睹。身材身高都是可以和模特媲美的,只可惜,那张脸,还是无法改变初时想的满脸横肉,一脸恶相的模样。第一印象太重要了,谁让曲非凡给他的第一次第二次印象都不怎么好呢。   到了目的地,曲非凡扶着夏鸣下了车,王浩坐在车里道:“我先回公司去了,你最近大忙人,公司一摊子破事都丢给我了,要给我加薪呀。”   曲非凡摆摆手,让他快走,道:“该干啥-干啥,废话-多。”   王浩看了眼立在一旁的夏鸣,笑道:“小鸣,你快些答应他吧,让他好回公司干活,不然我会短命的。”   说的夏鸣窘了脸,不知该如何回答。曲非凡瞪了眼睛,咬牙比了一个揍人的动作,王浩赶忙启动车子,问了一句:“等会接你们不。”见曲非凡摆摆手,道:“那你们回去小心点,有事电话。”说完一脚油门驶离出去。   曲非凡站在夏鸣右侧,手掌轻轻搭在他的胳膊上,两个人相隔不到两指宽,并排着走了进去。两人皆是高个,摸样又是出众,一个魁梧帅气颇有男人风采,一个高瘦英俊眉眼精致漂亮,本来就很引人侧目,加上一双金属肘拐,‘笃笃’点着地面发出的响声,店内十之八九都看了过来。   曲非凡有些反感这投来的一道道意味深长的目光,皱了皱眉头,若是可以,真希望能将夏鸣护在身后,不让这些目光/猥/亵了他。   选了角落的沙发,座位旁有一株滴水观音,长得又高又茂盛,刚好可以遮住那些讨厌的嘴脸。曲非凡满意的点点头,扶着夏鸣走进去,接过夏鸣取下来的肘拐,靠在窗旁的墙上。夏鸣撑着桌子,先弯腰,再缓缓屈腿,一只手往后探到座位,一屁股跌坐了下去。   一旁的服务生见他坐下去都那么困难,一脸的惋惜,还情不自禁摇了摇头,待感到一双火辣辣目光射向自己,赶忙收回打量的目光,问道:“先生喝点什么?”   曲非凡坐在夏鸣身旁,胳膊挨了他一下,道:“喝-什么?”夏鸣双手扶在膝盖上,轻微的动着手指,随口道:“随便。”曲非凡点了两杯摩卡,将点单丢给服务员,微微不悦的神情吓得对方转身就逃。   “腿-疼?”若非在公共场合,他真想靠过去帮着夏鸣揉膝盖。   夏鸣‘哦’了一声,道:“今天膝盖疼的不行,没事的,到了秋冬就这样,冬天更严重呢,开了春我就复苏了。”说着微微笑了一笑,又道:“我看起来还好吧……我是说……我的眼睛……不吓人吧……”他有些忐忑,他不喜欢戴镜子,那玩意一佩戴,就像贴着标签一样引人注目。于是,通常情况他都会垂着眼眉,不让迟缓呆滞的双眼对着陌生人。他转头,黑眼珠子也缓缓的转了过来,细长的眼睛,双眼皮儿,只是少了灵魂,没了生气,看着就让人怜惜。   曲非凡忍不住抬起手指,轻轻刮了一下他的睫毛,那人顿时惊厥着往后让了一下,眼睛也条件反射的眨了两下,多少弥补了无神的不足,显得双眼灵动了起来。“挺-漂亮-的。”他痴痴的看着,发自肺腑的赞美。   夏鸣却很紧张,怀疑道:“真的?可是莫小白说千万别让我盯着陌生人,说我会翻白眼。”   曲非凡表示赞同,就你这双又大又黑迷茫无辜的眼神,十条魂也能被你勾去七八,于是忍不住坏心眼道:“对,不过-我不-介意。”   夏鸣‘去’了一声,不再搭理他。摩卡端了上来,两个人捧着咖啡边喝边闲聊,曲非凡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句。他知道夏鸣这是紧张了,所以才用话唠来缓解压力。他笑了笑,伸手捏住夏鸣的手,低声道:“别怕,不行-也-没事,大-不了-我-养你。”   夏鸣将他手扒拉开,笑道:“别有事没事就拉拉扯扯,曲非凡,我警告你,再动手动脚我可不客气了,拐杖伺候。”虽然嘴上不饶人,曲非凡的话听在心里,还是颇为受听。   坐了一会,曲非凡一抬头,看见了熟悉的辉腾。许诺自己开过来的,依旧是制作精良的西装,板板正正的,让他看起来非常有气质。   服务员今天算是开了眼,一会儿工夫进来了来了三个帅哥,各有特色,绝对养眼。   “来了。”曲非凡看着许诺走了进来,摘下墨镜正在张望,赶忙起身举起手挥了挥,见对方走过来,低头对夏鸣小声提醒。   夏鸣赶忙撑着桌子想站起来,曲非凡一把按住他,道:“你-情况-他-知道。”与其勾腰驼背的站着,还不如老实坐着,夏鸣挺直了背脊,理了理外套。   许诺笑着走了过去,伸出手与曲非凡礼貌的握了一下,道:“对不起,来晚了。”曲非凡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两个人坐了下来,点了一杯普洱,服务生走后,直入正题。   谈事情自然少不得语言上的交流,只是王浩有事,只能苦了曲非凡。好在昨晚曲非凡短消息大致说了夏鸣的身体情况,试探一下对方态度,不然还不知今天要费多少口舌解释呢。   许诺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香浓的普洱,打量着坐在对面的青年。青年微微低着头,眉眼也是低垂着,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模样是没的说,只是显得瘦削了一些,不过服装修饰一下,上镜应该没有影响。要不是之前就知道这个青年双目失明,双腿落有残疾,就单单看他这么坐着,是一点破绽也看不出来的。这模样包装一下,也是一个宣传的噱头,现在人们都是爱心泛滥,有这样一个参赛者,多了话题,再加入一些慈善的内容,倒也是这次选秀一个新的亮点。   昨晚收到曲非凡的短信,说是有个朋友很有天赋,只是因为残疾,没有自信,希望能帮个忙走个后门。早上的时候为了这事他去找了顾博,顾博昨夜又是夜店泡了一晚上,上班的时候萎靡不正的,听他说了只是点头说‘你看着办吧’,许诺暗暗摇头道:“你是这是策划的主管,你不点头能行吗?”顾博靠在沙发上,抬了抬眼皮,丹凤眼上扬,一副勾人的姿态道:“你点头就当我点头,我那点心思,你还不知道?”许诺冷哼一声,转身走人。那点心思,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这人美女不断,男女通吃,性//生活糜/烂,和这种人谈感情,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不好意思,你能把头抬起来吗?”他要确认一下这个青年的整体样貌,有没有必要去花时间精力为他造势。   夏鸣好像没有听见,‘盯’着桌面发呆,细碎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眉毛,嘴巴抿着,好似想着什么,微微的蠕动两下。曲非凡早就发现了夏鸣的失常,从许诺开口说话的时候,夏鸣的身子明显的抖了一下,手肘碰到了自己。他以为夏鸣紧张,没见过世面,吓傻了。赶忙把手伸到桌下,推了推他,见他没反应,一咬牙朝着大腿就是一百八十度拧了起来。   此举果然奏效,夏鸣‘嘶’了一声,赶忙伸手扒开桌下那只爪子,回神道:“不好意思,你们说什么?”   许诺细细观察,细致的五官,男人的俊美柔和了女性的精致,正是当下流行的花样美男,只可惜身有残疾,再大的能耐也注定只能当做别人的垫脚石,做做噱头还可以,想要出名被公司签约几乎是不可能的。K集团旗下也有入股的娱乐公司,公司高层的酒会时常有俊男美女的身影,他见得多,自然也是见怪不怪。而且这人残疾的厉害,眼睛不好,腿脚也不好,他没有兴趣伺候人的。瞥了眼靠在墙上的拐杖,再看看青年漂亮的眉眼,连平日冷漠的他,都觉得有些可惜,不免又多看了两眼。   此刻的夏鸣,心跳如鼓,强压着浑身的颤栗,只觉得呼吸都急促起来。打这个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夏鸣就认了出来。少年时候变声低哑的声音,即便多年后变得浑厚沉稳,他还是一下子就听了出来。多少年了呀,十六岁到现在,接近八年了,许诺那张年轻阳光的脸‘腾’地一下就跃入了自己黑暗的世界,眼前顿时亮了起来,脑海里全部是当年阳光下少年奔跑大笑的画面。   这些年都不曾想起,不是因为遗忘,而是害怕去想,偷偷藏在了心底。失明之前,最让他心动的便是许诺的那张脸,失明后,便再也没人能超越许诺 ,但凡听见别人描述帅哥,他的脑海勾勒出来的都是许诺。   金色的阳光,勾勒出少年矫健的身姿,俊朗的五官,修长的四肢,整个画面完美的就像一副加工过的画卷。这就是夏鸣脑海中的图像,失明了这些年,形状颜色都渐渐模糊起来,可是关于许诺的画面却是越发清晰,甚至还有脑海加工的痕迹。许诺在他的心中,早就完美的不像人了,完美的像神。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偶尔回忆一下,没有想过今生今世还有机会再次相遇,相遇在这个陌生的城市。   可是许诺淡淡的语气,将他狂乱的心狠狠抽打了几下,疼是很疼,人却冷静了下来。他没有认出来,他竟然没有认出来,自己却差点窒息昏掉,真是可笑。   曲非凡在桌子底下又拧了他一把,他才发现自己又失神了,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个什么傻样,赶忙正色,咳嗽一声,小声道:“不好意思,走神了。”   曲非凡皱眉,这人平时做事小心谨慎的,这关键时候该表现一下,怎么掉链子了。   迷茫的眼,微笑的嘴角透着苦涩,许诺只觉得这样的笑容有些熟悉,连带着这人的模样也熟悉起来,好在这人目盲,便多看了两眼。   电话响起,许诺起身离开讲了一会电话,回来时抱歉道:“公司有事,我得离开一下。”   曲非凡道:“这事……”   许诺抬眼又仔细打量盯着桌面的青年,公式化的笑笑,道:“这事我记住了,有什么是我能做的,我定当尽力。只是,这事毕竟不是我能说着算数,今天也不敢给你们承诺。回去做个简历,录首歌附上,我先听听。有机会我牵线,要是三少开口了,这事就好办了。”说着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曲非凡站起身,伸出手与他握了握,微笑道:“谢了。”   许诺又朝坐着的夏鸣伸出手,手伸到对方面前才反应过来,没接触过盲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手伸着,向曲非凡投去求救的眼光。   曲非凡会意,拉起夏鸣的手,哪知刚刚拉触碰到对方的手指,夏鸣浑身抖了一下,缩回手,紧张的摸索着桌上水。   许诺收回手,倒不介意,说了声:“我先走了。”走了几步,转身又看了看,只觉得这个青年确实有些眼熟,肯定在哪见过,脑海里不停的搜索,一时也没能想起来。   目送许诺离开,曲非凡坐下,看着捧着杯子的夏鸣,指尖都是抖的,问道:“怎么了?”   夏鸣‘哦’了一声,抬起头笑道:“那个人是不是很帅。”曲非凡‘嗯’了一声,夏鸣一笑:“触电了。”曲非凡心里“切”一声,掐他的心都有了。   夏鸣‘望’向前方,若有所思,愣了半天。曲非凡酸酸地说:“人-早就-没影-了。”夏鸣听了,抬起头朝他的方向看去,笑容中带着些许的苦涩,轻轻叹道:“有什么区别呢?反正我也看不见……看不见了……”   八年了,他变成什么样了?真想看看,那阳光的少年,如今成了什么模样。夏鸣眯起眼睛,努力回想,只能记得金色阳光下过分俊朗的男孩,脸上五官就像画上去的,皮肤光亮的发着柔和的光。夏鸣沉思,这是记忆中的许诺吗,他记得许诺皮肤被太阳晒成小麦,哪有这么白皙,他记得许诺额角有个伤疤,怎么都消失了呢?画面就像被处理过一般,一点也不真实,美好的反而有些假了。夏鸣心寒,连他我都要忘记了吗?   “怎么就忘记了呢。”夏鸣自嘲的笑了笑,说的是许诺。真是讽刺,分隔八年,自己一个瞎子都能立马认出对方,他一个明眼人怎么就没能认出来呢?伸手摸了拐杖,套在肘部,撑着站了起来。身子还没站直,人晃了晃又坐了回去。   曲非凡看着他,眉峰微微耸了一下,道:“怎-么-了?”   “腿麻了,没事。”夏鸣深呼吸,缓了缓狂跳的心,笑了笑站起来,道:“走吧。”   惊慌失措都显得可笑,他都没有认出自己,不是吗?这样也好,本来就打算忘记过去,重新开始。许诺也是过去的一部分,手腕上的扣子手链已经躺在柜子里很多年,那些触景伤情的物事全部被他收拾妥当,原本打算丢的,却终是舍不得。没丢也好,就当青春岁月的纪念吧,不认得也罢,自己记得就好了。   本来就是没有交集的人生,他们在一起,除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吻,还有什么呢?   夏鸣吐了一口气,笑着抬了抬胳膊,道:“带路。”曲非凡皱眉,道:“你-当我-导-盲犬?”夏鸣微笑:“你不愿意呀,那算了吧。”曲非凡凑上去,扶着他的胳膊道:“当,一辈-子,成-不?”这时换做夏鸣不说话了,这个承诺,他可不敢给。   两个人在路口站了一会,路过好些个的士都是满员。曲非凡见夏鸣的重心不时地移动,知道天冷膝盖疼的毛病加重,就舔着脸靠了过去,把自己的身子当成一堵墙给夏鸣靠着。   难得夏鸣温顺的没有一爪子抓过来,安静的靠着,将自己一些重量交给了他。   曲非凡偏头,看着他一脸的疲惫,也不好明说,逗他玩玩调整心情,于是道:“这-么-乖,感动-了?”夏鸣笑了笑没回答,很久,才缓缓道:“曲非凡,你到底看上我了啥?”曲非凡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听夏鸣接着问道:“我这样还有吸引力吗?能看吗?”问的没有底气,明显缺乏自信。曲非凡摸着他的头顶,扒拉着他的头发,夏鸣偏头喊道‘没闹了,成鸡窝了’,他才收了手笑道:“鸡窝,也有-吸引-力-的。”许久才听夏鸣轻声道:“谢谢你,曲非凡。”   直觉这人今天反常,原因想不明白,还在思索着,却见远处那熟悉的辉腾风风火火的开了回来,他只来得及‘咦’了一声,就看见一个急刹,许诺开门跳了下来。   好一顿疾跑,许诺觉得后背有些出汗,也不知是不是还有心跳加快的原因。“夏鸣!”他之前觉得这青年眼熟,一直在脑海中思索,开车行了一小段,突然瞥见路上两个勾肩搭背的高中生,穿着校服,笑笑闹闹的。脑海中突然就跃出来那一年的事情,那时的情景,于是,一个盘子掉了头,飞奔回来,幸好他还没走。“夏鸣,”知道那人看不见,他又喊了一声,许是觉得两人离别了这些许年,怕是已经记不得自己,于是补充道:“是我,七中的许诺……足球队的,你常来看……”他觉得自己可笑,怎么解释着就结巴起来,生怕那人会偏头问道‘哪个许诺’,于是,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嗯”,夏鸣撑着拐杖站直了一些,身子离开了曲非凡的胸膛,因为紧张舔了舔嘴唇,无神的眼睛朝向许诺的方向,弯起了两枚弯月亮。凉风吹在脸上,碎发在耳际晃着,他微笑,露出白牙,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尽量稳住有些发抖的双腿,说:“许诺,好久不见。”他松开了右手,手心都是湿润的,迟疑了片刻,伸了出去。   当许诺握住他的手时,他忍不住咬紧了牙关,才让自己没激动地掉下泪来。他觉得自己真是好了伤疤忘记痛,那会儿许诺的嘲讽他一股脑儿全忘了,原本就不是什么朋友吧,可是这会儿怎么有种亲人相见,相见恨晚的感觉,两个人握着的手,谁也没想着先分开。   曲非凡看着两人,再看看两手紧紧地握着,模样都是古怪。一阵冷风灌入脖子,他忍不住缩了缩,这鬼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海选成功   “然后呢?”肖黄河迫不及待的追问,声音有点大,意识到以后,咧着嘴吐了吐舌尖。斜着眼瞟了眼不远处埋头工作的曲非凡,见他好似没有注意,赶忙压低了嗓音问道:“接着怎样了?”   夏鸣卖关子,拖长尾音:“接着~~~~~~~~~~~~~”肖黄河喝到‘兔崽子,快说’,这才耸耸肩微笑道:“走了,他有事先走了。”   肖黄河下巴差点没掉下来,凑上前低声道:“什么?打个招呼就走了?连一点激动的心情也没有抒发一下?”他坐直身子,上下打量着夏鸣。刚认识这孩子时不过十九岁,那时虽说眼睛盲了,腿脚还是好的,自然还有一股子年少的冲劲,总想着闯出一些名堂,做什么都是干劲十足的。后来,遇到了潘勇,上了一堂深刻的生活课程,也为之付出了代价。他就眼睁睁看着这个孩子越来越安静,越来越萎靡,生活圈子也是越来越小,除了出租房和酒吧,几乎哪也不去。看着心疼呀,他早就把这孩子当做亲弟弟一般,心里是盼着有一天,这孩子能遇到真心爱他,照顾他一辈子的男人。这好不容易盼到了,也不知道夏鸣咋想的,对着人家的表白也没见怎么感动。他想了想,问道:“这事,曲非凡问了吗?”   夏鸣道:“他只问了句‘认识?’我就说‘高中一个学校的’,然后他这些天就啥也不问了。”   肖黄河又问:“你咋想?”   “什么我咋想?”夏鸣笑了起来,岔开话题道:“王友亮啥时结婚?”   肖黄河打断道:“别打岔!说正经的。你要是对人家曲非凡没那意思,就明说了吧,现在这么把别人吊起来,忒不地道了。那个许诺……”以前老是看着夏鸣手腕上带着一颗扣子,几番追问得知,原来还有那么一段青葱岁月的故事。那时笑过夏鸣,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还留着扣子作甚?夏鸣只是摸着扣子浅浅的微笑道‘就像小时候爱吃的糖果,得不到才会一直想着’,肖黄河那时候还叹气‘谁没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的初恋呢’。可是,有归有,能否继续的少之又少。“那个许诺,不靠谱,还不如曲非凡呢。”肖黄河想了想,中肯的给出了判断。   夏鸣敛了笑,表情认真的点了点头,想了想道:“我也知道,我也不是还喜欢他,就是放不下。肖哥,你应该懂的,我一听见许诺的声音,全身的毛孔都兴奋起来了。可是,曲非凡,对我那么好,有时的确也感动,却始终找不到那么一种相爱的感觉……”   肖黄河叹了一口气,低声骂道:“贱/皮/子,都是!”夏鸣是,明明有个喜欢他的放在手边,却想拿个棘手的;曲非凡是,有模有样的,干嘛热脸去贴冷屁股,是缺鼻子还是少眼睛了;自己也是,那人当年抛弃了自己,本该是恨的,可是一听见那人离了婚出了事,还不是照旧屁颠颠的跑了过来,四处寻找着。哎,肖黄河叹了一口气,没了教训别人的心思。   夏鸣伸出手,摸到了肖黄河的手掌,握在手中捏了捏,道:“遇到许诺我自然是开心的,但是,我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开心归开心,却不会让我真的交给他心。曲非凡是个不错的人,只是,我不敢交出我的心。我……我的心早就碎了,我就想多挣点钱,然后回家,陪着父母,等将他们送走了,我便孤老一生,不敢去奢求一生一世,太长了。”他摸了摸表,扶着桌子站起来,套上拐杖道:“我要上台了,去准备一下。”说完缓缓走着离开。   夏鸣缓步上了台,摸着椅子坐定,接过递过来的吉他,拨拉几下,然后指尖弹动演奏动听的前奏。抒情的歌曲从他的口中缓缓的哼唱出来,‘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呀,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太多的感情都融进了歌中,嗓音略微的低沉,将人们的思绪拉到了遥远的过去。谁不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呢,就像歌词里面说的‘那些为爱所付出的代价,是永远都难忘的啊。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永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他。’歌声中充满了过往沧桑,敲打着人们的心灵,产生了共鸣。   曲非凡从一堆图片中抬起头,看了过去。肖黄河坐着想了半响,移到曲非凡身旁,道:“这歌他是唱给他的初恋的。”肖黄河又道:“说给你听没别的意思,要是你爱他,要去尊重他的过去,不是吗?”他看着曲非凡很认真的听着,估计在揣摩着歌词里面的含义,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准备小小的安慰一下,哪知道曲非凡下一句话让他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曲非凡脸上淡定,一副了然模样,看着夏鸣,眼中流露着宠溺,缓缓道:“这-唱给-许诺-的?”   夏鸣唱完一小段,曲非凡这才看向肖黄河,点点头道:“对,尊-重。”肖黄河被水呛得猛咳,上气不接下气的,“你……你……你咋……知道?”   曲非凡斜着眼看了他一眼,好像他问的很搞笑一般,‘哼哼’道:“我又-不瞎,那天-表情-都写-脸上-了。”那天见两人握着手,模样俱是古怪,许诺眼中那股兴奋,傻子也看得出来。他原以为这两人以前有过那么一腿,他乡遇故知,所以才会那么激动。原来是初恋呀,这比想的稍微麻烦点,却也没当做什么大事,这点自信也没有,他曲非凡这些年就白活了。顺手拾起桌上的助听器塞进右耳,换了位置,左边朝着舞台,竖起耳朵听着那句‘也许我偶尔还是会想他,偶尔难免会惦记着他,就当他是个老朋友啊……’,心里有有些动摇,这偶尔难免想起他?到底是怎样一个频率呢?他这些天天天给自己打气,自己也不差呀,不免自欺欺人的想,听听,这不是只当做朋友了么,我还介意什么呢?就算夏鸣心里还没忘记又怎样呢,他这脾气,喜欢了就不会放弃,一天没判死刑,他就要坚守一天。“肖哥……”认真听罢一曲,曲非凡对视着肖黄河问道:“那时-夏鸣-还没-失明吧。”   肖黄河‘嗯’了一声,“我认识夏鸣的时候,他已经在按摩院上班了,那段往事他也是无意中提了提,没怎么多说。”只怕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想起那时,夏鸣每次提及,都会摸着手腕上的扣子愁眉苦脸的。哎,这孩子造的什么孽,肖黄河摇了摇头,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   曲非凡点点头,突然又问:“潘勇-怎么-回事?”   ‘噗’,这一次肖黄河没忍住,一口水喷出来,咳嗽着瞪向曲非凡,惊讶道:“这,这,你怎么也知道的!”   曲非凡躲开他喷出来的水,道:“酒后-说的。”   肖黄河凑过去急道:“夏鸣不知道?”看曲非凡摇头,这才叹气道:“这就好,这名字你最好别提,提了我就头疼?”   曲非凡凑上来,低沉道:“潘勇!”   肖黄河捂头:“叫你别提,我头疼。”   曲非凡凑得更近,又是一声:“潘勇!”   肖黄河一拍桌子:“你给我找堵呢。”   曲非凡又是一声:“潘勇!”   肖黄河脸都抽搐了,看见曲非凡又要张嘴,赶忙打住道:“我知道了,你别鬼叫了,我说还不成?只是,你可千万沉住气,知道就好,别在夏鸣面前提起来知道么”曲非凡点点头,这才满意的住了嘴,一脸认真的看向肖黄河。肖黄河白他一眼,最初还以为这人很稳重呢,怎么越相处越觉得是个痞子外加厚脸皮呢。   那天晚上,夏鸣心里有事,唱的歌一首比一首悲哀,什么爱呀恨呀,情呀仇呀,自己唱的难受,曲非凡听着也是难受。随着肖黄河的回忆,曲非凡也好似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中,听到夏鸣的双腿被生生的敲断,听着他一个人忍了所有的血泪,听着他开始学着爬起来站起来,重新迈出脚步,他的心几上几下,疼的心如刀割。   工作结束,已经接近午夜。冷风卷着叶子呼呼地刮着,夏鸣站在门口,照旧等着曲非凡取车接他。熟悉的车轮声,接着什么东西在脖颈上缠了几圈,暖暖的很舒服。曲非凡将他的围巾帮夏鸣戴上,扶着他坐在了后座。   夏鸣摸着围巾说道:“你戴吧,我穿得多,不冷。你把风都挡住了,你的后背壮的像堵墙,一丝风都透不过来呢。”说着笑起来,准备摘下围巾。   曲非凡按住了他的手,有些凉,捧在掌心呵了呵气。夏鸣抽回手,笑了笑:“你干嘛,大街上的,弄得像个佣人一样。”曲非凡笑着骑上车,道:“你若-喜欢,佣人-也行。”夏鸣脸上微烫,拍了拍他的后背:“得,别胡言巧语了,围巾收下了,启程吧,小曲子。”   “啧,夏-爷。”车晃悠悠的启动,没有香车,两轮敞篷自行车是也,夏鸣笑了笑,抬起手扣住了曲非凡的皮带,不太稳当,想了想,干脆一只手抱住了他的小蛮腰。曲非凡微微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腹部白皙修长的手指,笑了。   五六分钟的车程,很近。租住的公寓在六楼,一层四户。曲非凡停好车走过去,夏鸣安静的站在大厅里等着,高瘦的背影孤单单的,猛地一下撞得他心口痛。他走过去,扶着夏鸣,牵引着他进了电梯。进了屋,夏鸣有些累,简单洗了洗躺在了床上,往里移了移,让出了他的地方。曲非凡看着,心想,生活就是习惯,这不也是成了习惯吗,由最开始排斥两人同床,到现在已经主动让出了位置,这就是进步,这就是希望。他坐在床沿,看着夏鸣侧躺着背影,喊了声:“夏鸣……”夏鸣‘嗯’了一声,没有转过来。他也不介意,轻声道:“少年-夫妻-老来-伴,我是-认-真-的。”   K集团选秀节目在电视中预告了接近两个月,终于拉开序幕,如火如荼的展开了。选秀分为两个板块,一场是广告模特,要选出男女各一名。一场是广告的歌手,只选一名。两边的报名都是火热,曲非凡要现场拍照,于是肖黄河陪着夏鸣去了指定的地点。   人山人海的,什么类型的都有。夏鸣走进来的时候,不少人看了过来,那表情丰富多彩,咧着嘴想都这模样了还出来显什么呀。有个黄头发少年目光极其不屑,上下打量夏鸣,被肖黄河瞪了回去。肖黄河扶着夏鸣坐好,说道:“你在这等等,我去帮你填个表,拿个号。”起身还没走开,就看见有个样貌俊朗,身材挺拔的青年向他们走来。那姿态和气场都是无人能及的,阅人无数的肖黄河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里正想着,这人也是来海选的?不会吧,这模样这气势,怎么看也是个有身份的人。想着,就看见那人眉峰轻轻一挑看向他们,然后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终于找到你了。”青年儒雅的微笑,看了看夏鸣,又朝肖黄河点了点头,道:“去办公室坐坐,我来安排,轮到你了再去。”说着,掏出来一枚标识牌‘6号’,放在了夏鸣掌心:“我帮你选的,六六大顺。”   肖黄河看着夏鸣捏着号码牌,垂着眉,微微勾起嘴角,恍然大悟,这就是那个许诺呀,闻名不如见面。心里‘啧啧’想着,夏鸣呀夏鸣,你眼光不低呀,就这人物,别说你现在身有残疾,就是四肢健全眼睛明亮,只怕也是降不住的。   夏鸣有些紧张,加之手上捏了一个牌子,起身的时候没站稳,往前扑倒出去。许诺反应很快,伸手一捞,将他稳稳搂了起来,见他站稳,问道:“需要扶你过去吗?”   肖黄河上前一步正要说‘我来吧’,却见夏鸣笑着道谢:“那就麻烦你了。”肖黄河没趣的耸耸肩,摇摇头跟着走在了后面。   顾博靠在墙上,咬着大拇指笑了笑,将远处画面尽收眼底,没说话,回屋坐好,等着他们进来。   一小会,许诺扶着夏鸣走了进来,顾博仔细一看,这年轻人杵着双拐,走路都还有些费力,右脚还好些,左脚膝盖好像不能打弯,脚踝好像也有问题,提脚的时候脚尖不能抬高,像是被拖着走,看得他直皱眉。   “哟,许诺,认识你这么久,没发现你还挺关心残疾人的。”他坐在沙发椅上,靠着椅背,头微微仰起,看着两人。   这些话夏鸣听的多了,自动排除,偏着头,没听见一样。   许诺介绍道:“这就是我上次说的三少,你那个号没他特批,我可拿不到。”说完看向顾博道:“这就是我给你说的,我高中的同校,夏鸣,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顾博白了他一眼,转头看向一边,一副公子哥吊儿郎当的模样,就连夏鸣向他道谢,他也是爱理不理的看都不看一眼。   夏鸣也不介意,一门心思想着海选的事情。早上十点,正式开始。三个资深音乐人坐好,选手们挨个进入,每人五分钟才艺表演时间。很快就到了六号,夏鸣走了进去,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方位,也不知道该何时开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曲非凡正在拍照,拿着相机走了过去,扶着他的肩膀帮他转了一个方向,小声道:“加油。”   听到熟悉的声音,夏鸣吐出一口气,稳住情绪,朝着前方介绍完自我情况,然后清唱了一段张信哲的爱如潮水。他的声音本来就有些像张信哲,加上高音部分的流畅,出口就是一鸣惊人。只可惜是个残疾,先天条件再好,今后也没有包装的价值。三个评委看了看手中的资料,只见姓名那一栏画上了一个红圈,都会意的点点头,同时说通过。   曲非凡高兴的‘耶’了一声,也不管评委投来的怪异眼光,跑过去扶着夏鸣出去,交给肖黄河才转身进了海选室。进来的时候,已经唱到了十号,中间四名选手已经表演完走人。一直忙着,到了十二点,才收工。出了门口,看见夏鸣坐在走廊,肖黄河朝他招了招手。   “没-走?”曲非凡走过去,边走边问。   夏鸣听到熟悉的声音,头转了过去,朝着声音的方向,微微仰头,道:“几千人报名,才一百张通票,没有你,我肯定是过不了的。我说了,这事成了,我可要谢谢你的。”   等海选全部结束,前一百名的比赛就要电视直播了,每一名选手都有自我介绍的MV,到时就有机会给长久拉拉生意了。海选通过,夏鸣自然是高兴,想着庆祝一下,这头号功臣非曲非凡莫属。肖黄河接着道:“我们在这等你这么久,你就别推迟了,下午有事么,没事一起乐乐。”   曲非凡笑道:“晚-上。”   肖黄河点点头,道:“你现在忙,那就晚上吧,也别去别的地儿了,就在‘长久’,自己的钱自己赚,心里踏实。”曲非凡听了直乐呵,点点头表示同意。夏鸣犹豫了一下,忐忑开口道:“那个,曲非凡,你能把许诺喊上吗?我也想谢谢他。”说着,咬了咬下唇,那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   肖黄河脸上的笑顿时消了,看向曲非凡,却见他一脸坦然,也没什么不乐意,只是伸手摸了摸夏鸣的头顶,扒拉了一下他的头发,‘嗯’了一声,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肖黄河看着他笔挺的背影,除了先天的缺陷,这人不比许诺差,流露出那份自信也很有霸气,心里顿时更加看好曲非凡。瞧了眼起身的夏鸣,凑上去故意道:“这曲非凡太没礼貌,就算嗓子不好,一句再见也要说的吧。”边数落着,边瞧着夏鸣的模样。   夏鸣听了只是笑笑,道:“拍头顶表示放心、安慰或是同意,拍肩膀表示有事、再见,那人就这样,能省的话就省了,你也别介意。”   肖黄河偷偷乐了,和夏鸣并肩往外走这,边走边说:“哦,你们还真有默契。”夏鸣自然道:“一起住了快两月了,多少还是有默契的。”肖黄河道:“日久生情?”夏鸣被说得红了脸,这越解释越糟糕,只好说了句:“没有这事”,便不再说话。一路上不论肖黄河怎么试探,都是打在棉花肚上,微笑加装傻,所有问题一概不答。   一早上的奔波,夏鸣觉得有些疲倦,回了家便躺在了床上。旧伤因为冷天气,没日没夜的疼,尤其是膝盖,走起路来觉得越发吃力,疼的抓心挠肺的。吃了一粒止痛片,裹着厚厚的棉被,有些昏昏欲睡。门打开,熟悉的脚步声,他知道是肖黄河,心里踏实,也懒得转身,继续背对着门口养神。感觉床沿塌陷下来,肖黄河坐在床边,看着他,许久才缓缓道:“其实,也不需要那么拼命的。‘长久’若是开不下去,我们就回家。那个死鬼,我找了两年也没找到,我也想放弃了。回到老家,继续我们的本行,比大都市好混多了,所以,没必要委屈自己。”   在人生低谷的时候,肖黄河就是那希望的双手,对于他,夏鸣比亲哥哥还亲。他转过身,伸出手,摸到肖黄河的手背,紧紧抓住,道:“不委屈,我也想证明自己,不想过平淡无奇的人生。也想着有一天,能成为外人瞩目的对象,用自己的实力征服大家,亲手描绘着我的生命,不论成功与否,也算没白走这一遭。”   肖黄河点点头:“是呀,男子汉大丈夫,是该去争取。但是,这世道复杂,事情别想着这么简单,若是碰壁了,切记回头,别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的。”   夏明呵呵笑起来,“你当我傻子呀。”   “你呀,有时候比傻子还傻。”肖黄河抽出手,把夏鸣的胳膊塞进被窝,道:“快睡,晚上不是还要见你的许诺么?睡个美容觉,容光焕发才好。”夏鸣脸都挤在了一处,嘴巴上说着‘不是’,脸却控制不住的红了。   瞧他这样子,肖黄河暗暗摇了摇头,这孩子心里只怕是从来没忘记过那个许诺吧,没忘记也罢了,可千万别再一门心思的把心系在别人身上,同样的错误,犯上两次就真是傻了。看着夏鸣合着眼,也不知道睡了没有,帮他掖好了被角,起身时忍不住道:“其实,曲非凡不错的,你考虑看看?”夏鸣呼吸均匀,也不知真的睡了没听见,还是故意装作没听见,这些都不重要了。说了该说的,他只能是个旁观者,剩下的,还要看夏鸣自己的选择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此文啰嗦加慢热,导致很多人没看出来谁是小攻,擦汗,小攻当然是‘哗啦啦’~~~~~~~~你猜对了吗~~~~~~~~~~~~~~~   不要打脸   不要砸我家玻璃   不要掀桌子吼啦   好啦,小攻就是曲非凡啦,不卖关子了   今天登上来,一看见专栏上‘签约作者’四个红字我就觉得有种杨白劳的感觉,欲哭无泪,我当初干嘛贱嗖嗖的签约,好在明年就自由了。看文的放心,我一般不V文,主要是V了也没人看,哈哈哈,所以,放心的看吧   ☆、如同平凡人那样看场电影      晃眼,圣诞将至。霓虹的闪烁让C市的夜晚不再寂寞,五彩的光印着漫天飞舞的雪片,一切都不再是单调的白,斑斓多彩的飘扬下来。   夏鸣裹着厚围巾,露出半张脸,缩着脖子坐在电影院的大厅,捧着一杯奶茶取暖。可恶的曲非凡,竟然带着瞎子来看电影,想着就让夏鸣忍不住磨了磨牙齿。   曲非凡改变了策略,加快了追求的节奏。那天晚上吃饭,当着许诺的面又是夹菜又是喂汤,一副此人归我所有的模样。加上莫小白在一旁扇风点火,夏鸣沉默不语,曲非凡的主动就更显得暧昧不明。   许诺只是看着,偶尔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的,从头到尾都是冷静稳重。肖黄河观察老半天,也摸不准这人想着什么,对夏鸣是否有着那种感情。   倒是跟过来的顾三少,一晚上都是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等人都走了,一直沉默的夏鸣拔出嘴里叼着的鸡腿,咬牙道:“别往嘴里塞了,撑死了。”他准确找到曲非凡的位置,瞪了过去,道:“曲非凡,你到底想干什么,嗯?你今天很反常,是不是有人给你说了什么?”   曲非凡抬头,一桌子人喝着啤酒看热闹,肖黄河眨眼睛摆手打暗语:兄弟耶,你可不能出卖我,你自己顶住。   曲非凡会意的点点头,大义凛然对视上那双乌溜溜的眼珠子,只见那双眼睛方向是找对了,却是无神失措,心里是疼惜的,却不能背信弃义,得了重色亲友的名声,于是正色道:“打死-也-不-说。”肖黄河竖起拇指,朝他微笑,夏鸣朝着他的方向一个拳头打过去:“那就打死你吧。”曲非凡轻松的接住夏鸣挥过来的拳头,清了清嗓子道:“强-jian-我-也不-说。”   ‘噗’场面何其壮观,有从口中喷酒的,有从鼻子里面飙出两里地的,一个个‘咳咳’的猛咳嗽。莫小白擦掉鼻子下面挂的水珠,一拍桌子喊道:“曲非凡,是个爷们就亲了他。”一人开头,众人拍桌子,一齐大喊‘亲他’‘亲他’……   夏鸣往后移了移,顿时软下来,求饶:“别闹了,店里呢,影响不好。”没人理他,还是一个劲的煽风点火,喊得他脸都通红,只能转向曲非凡的方向,道:“曲非凡,你冷静点,别让别人看了笑话。”感觉一股压迫感从头顶袭来,只能往后缩脖子,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咬牙道:“曲非凡,你敢……”话还没说完,只觉得两片柔软微凉的嘴唇堵了上来,他只能‘唔’的惨叫一声,后面那句‘你敢,小心我揍你’也没能来得及说出口。   也不知是酒劲上头,还是长吻缺氧,那一晚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夏鸣一点也记不起来。后来肖黄河告诉他,‘没出息的,接个吻都能把你激动地晕过去,我看你这些年禁欲久了,是该吃点荤的了。’听罢气的夏鸣直发抖,又听肖黄河道‘人家曲非凡多心疼你,脱了外套将你裹得严严实实,抱着回家的。切,生在福中不知福,你要是不要了,说句话,排在后面想捡的,一抓一把呢。’夏鸣听完,又没了火,心里暖洋洋的,若是有人这么疼着,这辈子也没白活了。   道谢的时候,曲非凡得了便宜卖乖,非要索取报酬。错就错在夏鸣不该说:“行,你说干啥就干啥吧。”刚说完就听见曲非凡‘嗯’了一嗓子,那声音转着弯儿,听的人直打颤。夏鸣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当即后悔了,这人要是提出那个那个啥,他该怎么回绝呢。于是,正当他准备反悔时,曲非凡将他从沙发上捞了起来,搂着抱着进了房间。   夏鸣当即就炸了毛,四肢乱蹬,喊着:“曲非凡,你想干什么?你要是敢……我……我饶不了你……”   曲非凡将莫名其妙吼叫的某人丢到床上,白了一眼,转身开始翻箱倒柜。   夏鸣坐起来,竖起耳朵,听见关柜门的声音,紧张的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两个手都捏起了拳头,准备捍卫自己的尊严。   一件外套披在了自己身上,让他愣了一下,接着是厚实柔软的围巾,搭在了他的脖子上。夏鸣知道自己想歪了,当即红着脸,老老实实坐着,不说话。   一阵忙碌,给他收拾完毕,曲非凡清嗓子道:“走-吧,看-电影-去。”   于是,就有了现在尴尬的一幕,瞎子也来逛电影院了。   晚上的最后一场电影,人不多。曲非凡坚持要背着夏鸣进去,夏鸣趴在他的背上,多少也明白他的用意。这样,大家都只留意他的腿脚不便,而忽略了他的眼睛。   曲非凡买的是贵宾厅,两人一个沙发,坐起来很舒服。夏鸣好些年没来过影院,屏幕里放着广告,分贝很大,让他不舒适。于是靠近曲非凡道:“这里闹死了,你耳朵能受得了吗?”   曲非凡没听清,赶忙换了个座,坐到了夏鸣右手边,道:“啥?”   得,聋子看电影,比瞎子好不到哪去。只能重复一遍:“你耳朵受得了吗?”曲非凡点点头,表示目前很受罪,道:“头-疼。”夏鸣嘴角气的直抽:“那你来这里干什么?”曲非凡靠了过去,死皮赖脸搂着夏鸣,悠悠道:“我-想-和-别人-一样。”   夏鸣的心触动了,和别人一样,谈一场平凡又浪漫的爱情。   人呀,是不是都这样,有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了才觉得珍贵?身体健康的时候,总想着出人头地,高人一等。后来生了病,瞎了眼,追求呀欲望呀都成了过往,只盼着有一天奇迹出现,能和常人一般,看得见就好。再后来,腿残了,整个人一下子陷入了绝望,变得迷茫,原来单单瞎了眼还不是最惨,至少那个时候还能靠手艺挣钱,如今,才真是无路可走。于是,做一个平凡的健康人,变成了夏鸣唯一的梦了。   梦里会想着,若是时光倒流,他健健康康的,就一定要好生的重来一遍,找一个志同道合,性格相溶,互相喜欢的人,也不要什么海誓山盟浪漫鲜花,只想着两个人能手牵手相互扶持,荣辱与共就行了。换句话说,就是平平凡凡的过日子,像别的小两口,早上上班挣钱,晚上回家买菜烧饭,一起聊个天,看个电视,逛个街,时不时看个电影也不错,爆米花可乐,又实惠又浪漫。   夏鸣感叹,这曲非凡还真和自己想到一起了。转念又想,若真的和曲非凡好上了,这以后的日子可真够难过的。逛街吧,他的腿不好;去KTV,那家伙嗓子又是公鸭;看电影,的确很为难一个瞎子;就连小两口最简单的,缩在家里聊家常,也是一项挑战。想到此,夏鸣摇了摇头,他必须现实,和这人是没有未来的,那样的生活想起来都觉得太不现实。若是找一个健康的,比如许诺……   夏鸣摇了摇头,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最近脑子怪怪的,老想起肖黄河的那些话,‘若是不喜欢就早点说,别耽误人家’,‘我觉得曲非凡不错,考虑看看吧’,想着的时候,也会有片刻的动摇。一直不敢面对,除了心中的不安全感,不得不承认,也有许诺的原因。   可是,如今这份喜欢,早已不似过往那般强烈,而是化为了一种淡淡的刻入心底的想念。   屏幕上演员们费力的表演着,夏鸣听着对白,倒也能猜出三四分剧情。曲非凡一直在他掌心中写字,简单的概括着剧情,到了尾声,竟然明白了七八分,连夏鸣自己都觉得意外,不免也有些小小的成就感,得意的直咧嘴笑。   曲非凡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刚才还头疼脑热的,看见他笑着,都一股脑儿消散干净了。   入围的一百名选手,夏鸣是唯一的残疾人,自然也成为焦点之一。许诺在后方做足了工作,单独邀约了电视台的台长,两人饮酒笑谈,走的时候许诺递给了台长一个小礼盒,打开看是一本精致的小册子,里面有九枚邮票,虽然精致,却不是很起眼。台长却一眼就认出了,这不是他一直找的“大龙万寿”的珍藏版吗,不识货的人只当做普通邮票,哪里知道它们的价值。当即心跳加速,抚上去的手都禁不住的颤抖起来,心里了然,问道:“许总有何吩咐?”许诺只是笑笑,将礼盒往前推了半分,缓缓道:“夏鸣,台长应该也知道了,他是我的同学,实力很强,只可惜身子不好。也没别的什么意思,就希望能多多照顾就好,了了他一个梦想,许诺在此谢了。”台长当即道:“小事情,小事情。”   于是,两天后,电视台做了一个专访,煽情加励志,将夏鸣的生活,工作录制一个短片,在黄金时段播了出来。   夏鸣高兴坏了,参加比赛不就是为了这个,于是专门请摄制组在酒吧豪饮一顿,把酒吧的夜场作为了宣传的亮点。肖黄河、程俊然,莫小白等老中青帅哥汇聚一堂,夏鸣自弹自唱,一曲曲动听的歌声,时而如清风入林,时而如波涛澎湃,时而又如清晨鸟鸣,时而又是月色忧郁,听的人思绪跌宕起伏,百转千回间,已经随着歌声动了真情。   于是,一百进五十也变得毫无悬念,五十进二十稳稳当当,夏鸣俨然变成了这次海选的一匹黑马,无人可以阻挡他的势头。   这一切,看似公平,好像都是自己的努力换取的结果,谁又知许诺暗中利用人脉金钱,打压收买了多少的人呢。   进入二十强,将要休战一周,前往K集团度假村进行一次集训。   夏鸣坐在沙发上摸着下巴,听着曲非凡走过来走过去收拾东西。想了想,抓起一旁的吉他,拨拉了两下,开嗓唱到:“泪低垂垂在手心里是你的余味……”一曲唱毕,问道:“曲非凡,说实话,你觉得好听么?”   曲非凡走过来一屁股坐下,翘起二郎腿,展开胳膊搭在沙发背上休息,点着头道:“好-听。”   夏鸣放下吉他,转向他,问道:“能听明白我唱的啥?”   曲非凡抠了抠头,他刚才在浴室收拾洗漱用品,右耳对着客厅,几乎没听见内容,等收拾完出来,都唱到高潮结尾了,哪里听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他倒是听清了那一句‘锤在手心里是你的愚昧’(垂在手心里是你的余味),瞧了眼夏鸣认真的模样,只能硬着头皮接话道:“泪,心,愚昧,想必-错爱-了吧。”说的夏鸣一头雾水,听到半天才明白是哪句,叹了口气,靠在沙发上喃喃道:“愚昧?哼,是余味。和你果然是鸡同鸭讲,怎么可能有共同语言。”   曲非凡靠过去,道:“烦-什么?-说-说。”夏鸣又‘哎’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你倒是敏感,还能猜到我心烦呢。”曲非凡笑了笑,掐住夏鸣的脸蛋,道:“写-脸上-了。”夏鸣‘哎哟’一嗓子,捂住脸蛋怒道:“不准掐脸,靠脸吃饭呢。”那摸样逗得曲非凡心痒痒。   沙发上闹了一阵,一个伸手要掐脸,一个瞎乱挥着双手要打人,出了一身汗,倒也忘了烦心事。末了,夏鸣干脆倒在沙发里,合上双眼,轻声道:“曲非凡,你说我真的是靠实力走到今天吗?”曲非凡看着他,‘嗯’了一声。夏鸣扬起嘴角,继续道:“曲非凡,我害怕了。”曲非凡靠过去,抓住他的手,紧紧地捏住,仿佛给他力量。   “我开始只想着宣传‘长久’,从未想过借着这个平台出人头地。我这样,是不敢去想未来的。第一场电视直播结束后,家里给我打了电话,我妈妈还没说话就哭了,呜咽了很久,对我说‘妈妈为你骄傲’……于是,那时起,我的想法就变了。你不知道,当我进入二十强的时候,我就变得更贪心了。我想要更多,我想进入十强,我想……我甚至想……我也可以成为冠军的……”   曲非凡又捏了捏他的手,道:“有-可能-呀。”   夏鸣长长的叹出一口气,笑容勉强,“别安慰我了,我知道它不可能的……我不敢再比赛下去了,我害怕,下一秒就宣布我的离开,让我的梦再一次的打碎……我害怕了……”他疲惫的说着,悠悠道:“我……想退出……” 作者有话要说:  到了现在还没有肉,大家会不会觉得无聊呀。好几次,我都要下手的,可是,都失败了,我也急呀~~~~~无肉不欢的某人捂脸   ☆、有人欢喜有人愁      其实,比赛不过是个形式,目的就是为‘长久’宣传造势,多拉点客人。既然目的达到了,也没有夺冠的希望,留不留真的不重要。   内部人都在传,前三甲早就预定了,都是K集团旗下的演艺公司明年要推出的新人。虽然是小道消息,但是曲非凡相信,这种幕后操盘手,太正常了。   所以,当夏鸣提出退出的时候,曲非凡也没反对,将这消息转达给了许诺。   同时在场的还有顾博,当时许诺正在和顾博协商集训的安排计划,秘书说曲非凡来了,便客气的请了进来。曲非凡长话短说,道明来意,打着夏鸣身体不便的借口,阐述了夏鸣的态度。   “这倒也是,集训也是一项直播节目,有很多户外活动,度假村地势山林,是不方便。”顾博翻着膝盖上的文件,漫不经心的说着。   猛的听到这个消息,许诺的脑子瞬间空白了一小会,他很少这样,为了别的事情失神。此刻他的心里想着的竟然是,夏鸣不参赛了,以后他可能见不到那个人了。即便是不愿承认,可这就是那一瞬间的心境。   他想起上学那会,他常会瞟向看台,即使在人群中那人也是那么醒目。那时的吻很意外,惊吓,尴尬混杂在一起,还有不易察觉的惊喜。只是碍于外人在场,好面子的个性让他说出了那些话,睡了一晚他其实就后悔了,偷偷摸摸去过那个人的班级,门口偷瞄了好几天也没看见那人。后来找人打听,听说那人得了病,休学了。什么病那么严重,竟然到了休学的地步。他那个时候想到的除了癌症还是癌症,于是心情低落,对一个将死的人说那些话,是有些恶毒吧,于是,愧疚感常常缠绕着他。再后来,父亲高升,举家迁徙来到C市,渐渐地也就忘了那人。   可是,再见的时候,谁又能知道他的喜悦呢。   脑子里思前想去,偏头时对视上顾博的视线,那目光好似看透了他的心,将他内心的想法看了个透彻。   顾博收回目光,有些不乐意,皱了皱眉头,道:“曲先生,这事我做主了,你让夏鸣好生养身体,以后有演出的机会,我会考虑他的。”   曲非凡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起身准备离开。许诺赶忙喊了声:“等等。”见曲非凡站住脚步,回过头来,这才转头,皱着眉头对顾博道:“谁允许你擅自作决定了?嗯?”一改往日的沉稳,怒气喷薄而出。   顾博微微愣了一下,他哪里受过别人的气,还是当着外人,这怒气也是一涌而上,头一仰怒道:“凭我是K集团的三公子,我就有这个资格。”   许诺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嘲笑,这些年要不是我为你出谋划策,你这个纨绔子弟早就被你爹放弃了,现在还有脸在我面前拿身份压人。他敛着眉,浓黑的眉斜飞起来,一种威严的压迫感,让人不免底气少了几分。“这一次的策划我是主管,没我的点头,谁也别想退出。”他说的时候,头缓缓转过去,看向曲非凡。   顾博起身摔门而去,许诺穿好外套,理着袖口边走边说:“走,我要去见见夏鸣。”   一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车窗外景物飞驰而过,曲非凡默默地看着,许久才缓缓道:“我-劝过,去了-也-没用。”   许诺不说话,专注的开车。到目的地的时候,才低沉道:“也许我是不一样的。”听得曲非凡心里不是那滋味。   对于许诺的到来,夏鸣也很意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两人进门的时候,他刚刚起床,裹着居家的棉服,头发都是乱蓬蓬的。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叼着牙刷,从洗漱间伸出头:“这么快回来了?事情办妥了?”   许诺站在门口,看着探出脑袋的夏鸣,就是这张脸,让他内疚了好些年。曾经那一份莫名其妙的心动,随着年纪渐长,慢慢都遗忘了。踏入社会,待人处事往往不能随心所欲,久了,他都以为已经剩下的只有冷血和镇定,却没想到内心那一丝丝的冲动开始悸动,有破壳而出之势。于是,他压住了紊乱的情绪,低声道:“我不同意。”   ‘啪嗒’夏鸣嘴里的牙刷吓得掉落在地,赶忙缩回头简单擦了擦脸,双手沾水捋了捋头发,理了理身上的睡衣,深吸两口气,这才杵着拐杖走了出来。有些意外道:“许诺?你怎么来了?”   “为什么退出?”许诺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夏鸣舔了舔嘴唇,有些紧张,赶忙解释,道:“后面的比赛强度很大,我的身体不太适合高强度的训练,也不想拖赛事的后腿,现在退出来,也算是顶着光环,功成身退,挺好的。”说到最后,声音渐小,有点没底气。   “你以为这不过是游戏?”许诺问。   明显的怒意,夏鸣尬尴的偏了偏头,没有继续解释。还解释什么呢?许诺费了多大的心思才将他推进了二十强,他能不明白吗?比赛时,有个实力派选手,因为和他对决,被淘汰出局。后来,那位选手在休息室指着他骂,他这才知道,许诺早就给评委打了招呼,无论谁和他对决,胜出的都将是他。只可怜了那个选手,空有一番实力,却没有后台,成了他垫脚的牺牲品。这些,许诺从来不说,夏鸣也不提。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提它做什么?只要目的达到了,只要能救了‘长久’,把他逼急了,再卑鄙的他也做得出来。   现在,‘长久’的知名度宣传出去,生意也好了很多。他现在提出退出,完全没有和许诺协商过,是有点过河拆桥,可是,又能怎么办呢?进二十强,剩下的人多少都是有靠山的,他不想让许诺为了他低声下气的求人,也没有勇气去面对注定的失败,现在退出,不是最完美的吗?   “我原本为你的努力而感动,却没想到你是这种人,若是一开始就是玩玩,何必找我?我也不用费尽心思帮你,这样难得的机会自然有人想要。如今,二十强,你明白什么概念?就是,你只需要在四分之一决赛出线,进入十强,就可以签约K集团旗下的演艺公司。”他缓慢走进屋,朝夏鸣走去,接着道:“那样,你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正式成为一名艺人。难道你想在小酒吧唱一辈子歌?难道你不想出人头地么?”   每一句话都说进了夏鸣的心坎,夏鸣被这种气势压得往后退了几步,撑着拐杖的手臂微微抖着,低着头道:“我,我,我没有勇气再继续了,若是进不了前十呢?”   许诺走过去,扶住了他的双肩,沉稳磁性的声音是最好的安慰剂,他说:“夏鸣,别走,我们一起努力好吗,即便结局不如人意,我都陪着你,好吗?”说着,他的手顺着夏鸣的胳膊滑下,覆盖在夏鸣的手背上,也不顾身后的惊诧的曲非凡,只是望着夏鸣道:“别让自己后悔,也别让我失望,好吗?再苦再难,我扶着你,你愿意相信我吗?”   曲非凡已经彻底的僵硬,这个人在干什么?这是在表白吗?当着他的面!他很少冲动,因为他很少去爱,一直都埋头在自己喜爱的摄影中。光是看着许诺握住夏鸣的手,他就气的快要喷出火来。正准备一声怒吼‘放手’,还没出声,却见夏鸣低下头,默默地点了点。   曲非凡捏着拳头站在原地,目光牢牢的盯着前方的两人,那厮竟然笑了,抱住了乖顺的夏鸣,摸着夏鸣的头趁机揩油:“好好加油,我看好你的。”   那一刻,夏鸣开心的笑了,许诺在犹豫中挣扎,曲非凡跌入冰窖,浑身寒冷,从头凉到脚地。   于是,到了晚上,曲非凡的脸依旧拉得老长,气压低的吓人,直径三米内,没人愿意靠近。肖黄河很好奇这两人的表现,很明显夏鸣今晚心情不错,声音都高亢不少,相对于眉头紧锁的曲非凡,两个人的表情真是相差甚远,耐人寻味。凑到曲非凡身旁,结果碰了一鼻子灰,曲非凡只是冷着脸说了两个字:“走-开。”完全不给面子,气的肖黄河肝疼。   好不容易等到夏鸣唱完,不等曲非凡起身,他径直走过去,扶着夏鸣去了休息室。一翻软磨硬泡,这才知道了前因后果,了然的点点头,内心也是同情曲非凡起来。不免感叹道:“不厚道呀,不厚道,你当着曲非凡搂搂抱抱的,让人家曲非凡情何以堪?”   夏鸣也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他一天没和我说话了。”   肖黄河‘哼’了一声,道:“一天没说话这还是便宜你的。要是我,直接从你家搬出去,还不伺候你了呢。”   夏鸣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挺对不起曲非凡的,毕竟那人对我挺好。可是,肖哥,感情这事骗不得人的,我喜欢许诺,这些年都没变过,如今好不容易见了面,他也对我有些意思,我就更不愿放手了。心给了一个人,就没有多余的给第二个人了,你说是吧。”   肖黄河白了他一眼,冷眼嘲讽道:“前阵子还说不相信爱情,哼,我想想,那句话才说了多久,没一个月吧,这怎么就成了爱恋许多年不忘了,口是心非呀。”   夏鸣顿时红了脸,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像犯了错的小孩,低着头沉默,许久才支支吾吾道:“我……我……开始是真的不想恋爱了,一个人没负担……我真没想过还能遇见许诺,那个人,在我心中,不一样。”咬了咬唇,夏鸣低声道:“哪怕是在他心中给我留一个小角落,我就满足了。”   “哎,你……”肖黄河叹气摇头,心里直骂:‘这人呀是不是都是贱皮子哟,这孩子怎么和自己一个德行,这样怎么可好,难道自己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去教育他人吗’。想了想提醒道“那许诺又没给你什么承诺的,即便说了那些话,也不代表就是喜欢你?万一只是好感,只是他乐于助人呢?纵然是喜欢,这份爱可是经得起考验?他可以为了你不在乎公司的同事、朋友,甚至家庭的排斥?吃过亏,这一次还是多点心眼,别又爱得要死要活的。”   夏鸣‘嗯’了一声,抿了抿嘴角,道:“其实,我也不确定许诺是不是真心对我,我也不敢奢求别人的真心。人活一辈子,就想留个念想,老了也别后悔,许诺就是我的念想,也不求能和他有什么结果,只要做一次恋人就好,了了这些年心愿。”   “都是傻子呀”,肖黄河感叹一声,仰天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他看着夏鸣略微苍白的脸颊,瘦削的身子,不明白这样一个青年,怎么就那么执着。和自己一个臭脾气,他笑了笑,偏着头道:“那曲非凡怎么办?”见夏鸣垂下头,皱眉思索的模样,叹气道:“可惜那么一个五好青年,要模样也不比那个许诺差,就这样毁在你的手上了。我就纳闷了,人家无条件伺候你这么久,你就没一点动心的?你的心石头做的不成?”   夏鸣皱紧了眉头,缓缓道:“肖哥,说实话,不感动是假的。抛开许诺不说,若真要寻生命的另一半,我不想找个一样身有残疾的,我想找个健康的,哪怕长得平凡一些,家庭差一些,也没关系。”好些话虽是肺腑之言,可是说出来多少还是显得无情无义,可是,现实如此   ,又能怎么办呢。   “哎”,肖黄河不得不承认,夏鸣的想法是正确的,若是那两个人同样都喜欢他,他也会选择那个健康的。“也是,你眼睛看不见,曲非凡声带又不好,最简单的交流都有问题。其实哥一直想说,只是没好意思,就算许诺不成,也该找一个健康的……”他说着,缓缓地抬起头,突然看见掩上的门开了一道缝,吓得他从沙发上弹起来,奔了过去。打开门,曲非凡的背影刚刚消失在转角,看来刚才的话他是都听见了。   夏鸣抬起头,紧张地问:“怎么了?是曲非凡来过了?”也不知为什么,说那些话时,他就特怕曲非凡在门口偷听,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肖黄河‘嗯’了一声,叹气道:“看来,你真要找一个护工了,这人这么一走,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屋外音乐不断,屋内的两人再没了心思继续交谈,夏鸣的心里乱乱的,说不上为了什么。他想,自己说的实话,又心虚什么呢?迟早也要让曲非凡知道的,难不成借着那份爱要挟曲非凡伺候自己一辈子么?这样对曲非凡不公平。   夏鸣甚至后悔,自己没那个想法,当初就不该让曲非凡住进来,给别人希望。事情发展至此,自己真是卑鄙龌鹾,还厚颜无耻的坦然享受着那份关心和爱护,想着想着,夏鸣都觉得自己像个负心汉似的。   不知坐了多久,外面音乐停止,显然已经打烊。肖黄河拍了拍夏鸣的肩膀道:“也别心烦了,你也没有错,你并没有玩弄过任何人的感情。好了,别愁眉苦脸的,我送你回家,没找到合适的护工之前,哥来照顾你。”夏鸣不想解释,不是因为担心没人照顾而烦恼,只是心里觉得对不起曲非凡,觉得难受罢了。   门被推开,曲非凡高大的身子站在门口,手上拿着夏鸣的外套。他看着夏鸣,缓缓走了过去,把外套披在了夏鸣的肩上,慢慢道:“我-照顾-你,若-你和-他-好,我也-祝福-你。”他顿了顿,紧了紧眉峰,嘴唇有些抖,“我-也-不愿-残疾……我-也-痛恨-我的-残疾……”   肖黄河抬头,第一次看见曲非凡红了眼眶。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的对比      穿过喧闹的都市,车队在蜿蜒的山路中缓慢的开着。阳光透过薄薄的雾气,形成无数的光束洒向地面,随着海拔的升起,悬崖的云海也越发浓厚,放眼望去,尽收眼底。   看着广阔的天地,看着绚丽美景,心灵也是一种洗礼,爱恨情仇在这广袤之间也变得若有若无。   曲非凡举起相机,按下快门,希望能将这份震惊留住。他坐在大巴车的副驾驶上,双手举着相机,手肘搁在膝盖上,两条长腿微微分开,身子往前倾着。凝神专注,冷风从窗子的缝隙中吹入,一头的黑发桀骜不驯的舞动,让他看起来不像一个摄影师,更像一个笑傲睥睨的王者。   他不知道,这一举一动中,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他也不削知道,也不在乎。因为,他最重视的那个人,看不见这样的风采,不论是他自身的,还是这天地万物。想着,不免有些伤神,抬眼望向前方,打头的高级越野已经在晨光中化为黑点,绕过转角,消失在视野中。有些失落,放下相机,呼出一口气,转头时,对视上一个直率的目光。   女孩对视上曲非凡的眼睛,没有退却,反倒是摆了摆手当做打招呼。曲非凡认得她,二十强的宣传照都是出自他的手笔,他在做后期处理的时候,留意过这个女孩,二十强入围的八名女性,这个女孩的五官是最大气的。他朝她礼貌的点了点头,转过身,靠在椅子中休息。   夏鸣自然看不见沿途的美景,于是长长的旅途变得有些无聊。许诺坐在他的身旁,很安静,他也摸不透他在做什么,只能安静地坐着,听着CD里抒情的歌曲。黑色的越野车里,气氛有些诡异,连不知情的司机都忍不住偷看了一眼副驾驶的三少,顾博阴着脸,时不时从后视镜瞧着后座的两人。   哎,还不如和曲非凡坐大巴呢,夏鸣想着,有些后悔。   “你不是想退出吗?”最后还是顾博先开了口,语气冷冷的,没有一丝感情。   夏鸣道:“开始是胆怯了,后来朋友和许诺都劝我,我也不愿就这样放弃,死也要死得壮烈,不是吗?”说着,夏鸣笑了笑。   许诺没有回话,看了一眼夏鸣,刚硬的嘴角柔软了几分。顾博瞧了他一眼,冷哼道:“你还挺关心选手的,真是尽职尽责的负责人。”他又朝着夏鸣道:“你有这气魄固然是好,只是万事别想得这么简单,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夏鸣听出了对方的敌意,有些莫名奇妙,皱了皱眉头,没有继续说话。路上,就显得更加的沉闷,干脆闭目养神。脑袋正耷拉着,昏昏欲睡间,一双冰冷的手悄悄的握住了他,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他知道,那是许诺的手,他原以为应该是温暖热和的手掌,却是像蛇皮一样冷滑湿润。冰冷的手捏了捏他的手,他知道许诺是在安慰他,让他别介意,然后就收了回去。   被抚摸的手僵硬的垂在身侧,他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看见,也不知道许诺是不是再看他,他只能低着头装睡,手臂僵硬的垂着,肩关节不一会就酸疼起来。忍了很久,他才悄悄的缩回手放在膝盖上,另一只手看似无意的搭在上面,继续睡着。可是哪里睡得着,那抹冰冷的触感犹在,记忆中的少年不是应该有些阳光般的朝气,那双手也应该是温暖的吧,可是怎么会那么的冷,冷得他都不能确定,刚才的触感真的是许诺吗?   经过了六个小时的车程,终于抵达了此行目的地,K集团度假村,一所位于高地的原生态森林度假村。   度假村单是住宿休闲区就占地32英亩,由六栋主楼以及三十间高级别墅群组成。它的特色是每一栋主楼都是不同风格的酒店,共有2600个房间。亚热带植物群和异乎寻常的绿色植物营造了令人愉快高雅的住宿环境,周遭共包括32个国际餐馆及休闲区,和百余家商店以及专业精品店,并提供专业的spa理疗和独特的温泉休闲。   没见过世面的选手们惊得下巴都合不拢,常年寻找各地美景的曲非凡都不免暗暗吃惊,这简直就是人间仙境。除了夏鸣不知所以的站在远处,大家都激动地四散跑开,观赏起来美景。许诺正打算过去,被顾博一把拉住,皱着眉头道:“你不去和经理们会个面,交代一番吗?”许诺回头又看了一眼,曲非凡正走过去扶着夏鸣,这才转身往迎宾大厅走去。   经理们站在两侧,看见顾博和许诺走来,赶忙迎了上去。主管经理站在两人身侧,简单介绍了住宿安排情况。二十名选手加上二十六名工作人员,坐在C区楼里,两人一间标间,都已经收拾妥当。经理道:“两位理事请随我去G区,车子已经安排好,是你们常住的那间别墅。”顾博点了点头,看见许诺犹豫,皱着眉走过去低声道:“知不知道现在这里住了多少记者,你要是出点花边新闻,信不信今晚就能上报。”许诺敛了敛眉,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说一句我们好吧就一起玩,吵了闹了就分开的。一个不留神,不知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如何稳住自己的情绪,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习惯性摸了摸袖扣,转身往门口等待的豪车走去。   曲非凡领了房卡,牵引着夏鸣往电梯走。电梯里遇到了车上一直注视自己的女孩,欧阳雨菲。“你们多少号?”欧阳雨菲自来熟的凑过来,一把夺过曲非凡手里的房卡,这个举动让曲非凡不免皱起了眉头。欧阳雨菲却浑然不觉,仔细看了看,然后递给他道:“哇,摄影师,好巧呀,我们是邻居哟。”曲非凡接过房卡,便不再看女孩一眼。女孩还在不停地套近乎,“摄影师,你帮我们拍照这么多天,还没好声谢谢你呢。有机会请你吃饭吧。”得不到回应,女孩也无所谓,接着说:“你这么帅,应该去参加另一场男主角的海选,指不定能选上哟。很多女选手都很喜欢你的,嗯,曲摄影师,呵呵,你不知道,你板着脸也是很帅的。”   电梯里面的沉默,即便看不见,也足以让夏鸣尴尬。好不容易到达楼层,进了房间,夏鸣坐在床上,吐了一口气,抱怨道:“人家女孩多热情呀,你怎么爱理不理的,多伤人家自尊心。”曲非凡收拾着两人的行李,没有搭理,听着夏鸣一个人说着:“你要是能像对我一样对别人,他们也不会在背后骂你了。”比赛时,夏鸣常听见有人抱怨摄影师一张臭脸,看着就不舒服,好像别人都欠他似的。   等夏鸣说了够,曲非凡才接口道:“你-和别人-不一样。”   这话曲非凡不是第一次说,以前听了也就听了,现在再听,竟让夏鸣产生了负罪感,越发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对不起人家曲非凡。尴尬的咳嗽几声,不免好奇的问:“你怎么就这样喜欢我呢?我何德何能得你垂爱。”   曲非凡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低头收拾东西,把箱子里面的衣物都放在了衣柜里,关上柜门,转身看着夏鸣,看着让他有些痴迷的眉眼,缓缓道:“我……瞎眼-了。”气的夏鸣探手就去抓身旁的拐杖,却摸了个空。曲非凡有备而来,早就悄悄的捏在了手上,将肘拐放在窗旁。看着夏鸣气的皱眉,移动身子在床的四周边摸边问:“曲非凡,我的拐杖呢?赶快拿出来。”曲非凡看的享受,不免心里又是哀伤,这人心里没他,也不知能这样陪着他多久。   他走过去,扣住夏鸣的肩膀,掰正过来,低头吻了上去。付出那么多,收取点回报不过分吧,就这么白白拱手让给许诺,真是不甘心的。夏鸣吃了一惊,抬手握拳朝着他的脑门就挥了过来,他不躲不闪,反手将他的拳头接住,用另一只手抓住夏鸣的另一只,双手用力,将夏鸣的胳膊反剪在身后,只用一只手就牢牢的扣在掌中。   夏鸣用力挣扎了几下,就像老鹰爪下的小鸡,实力相差甚远,干脆仰起脸,你要亲就亲个够,反正和帅哥也不吃亏。心里如是想着,身子自然也放松不少。   曲非凡起身,抹去他嘴角的水渍,勾起嘴角笑道:“一副-大义-凛然-样子,上-沙场-呀。”他刮了一下夏鸣的鼻子,起身离开。   夏鸣冲着他的方向,问了句:“曲非凡,即便以后我们不能成为恋人,可以成为朋友吗?”曲非凡回头,看着夏鸣仰起脸,面色忐忑的问。   “不,但-我会-祝福-你的。”曲非凡微笑着,吐出了心里话。若是你最终选择了许诺,我祝福你,但是,我不能再见你,徒增悲伤,只能选择逃避忘记。   夏鸣沉默了,也就是说,他的选择可能失去这个人,想着,心里不免空落落的。他抬起手,身子往前探了探,抓住了曲非凡的衣角,用力拉到身边,道:“坐下。”   曲非凡梗着脖子站着,道:“干嘛。”   嘿,小样,以前百依百顺的,现在有了许诺这号,你就和我杠上了,还说照顾我一辈子,无怨无悔买都是屁话。手上一使劲,拉的曲非凡一个踉跄,眉头一拧,“坐下。”   曲非凡老老实实坐下来,也不知道夏鸣想干啥,看着他举起手,‘啪’的一下贴在自己脸上。修长的手指有些凉,贴在脸颊时却让曲非凡差一点脑充血。头往后让了让,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夏鸣的手指长而有力,失明这些年认知这个世界靠的就是这双手,指腹有一层茧子,滑过肌肤时能留下更深的记忆。夏鸣抿着唇认真的摸着,先摸了个大概的轮廓,接着仔细的摸索五官,高高的眉骨,眉毛逆着摸过去有些硬,应该是个浓浓的眉;轻轻触摸上眼皮,能感觉指下的眼球颤动了一下,放缓了力度,沿着眼睛的纹路画了一个圈,细长的眼睛,睁开应该蛮大的。他忍不住问:“你是单眼皮双眼皮?”黑暗的世界中,低沉缓慢却有磁性的声音回答他:“一单,一内-双。”于是,他的脑中就描绘出一张英俊的脸,上面两只大小眼,于是忍不桩噗嗤’一声笑了。   曲非凡以为是笑他,扒拉开他的手,轻轻推他:“走-开。”夏鸣赶忙道歉:“别,不笑了,这次不笑了。”说着抬手继续摸索着,直挺的鼻子,鼻翼圆润,不肥不厚。人中有些明显,可以想象得出曲非凡的上唇弧度性感,不是那种薄薄的嘴唇。他的指尖轻轻按在柔软的嘴唇上,脑子里突然就想起那几次意外的偷吻,心里是又急又惊,却不怎么生气呢。   “想-什么?”曲非凡见他偏着头,明显的出神,努了努嘴唇,道:“不愿-放下-来,性感-吧。”   夏鸣收回指尖,那深刻的触感随着指尖冲击着大脑,曲非凡的形象也慢慢在脑海中成了形,变得立体起来。他笑了笑道:“骨骼立体感强烈,应该是个相貌出众的人物。”   曲非凡被他这么一摸,本来就是浑身燥热,又被他一夸奖,半玩笑半认真的往前一扑,一上一下的姿势暧昧到了极点。   夏鸣被吓了一跳,挣扎的道:“别开玩笑了,曲非凡。”他知道,这人就爱玩突袭,摆明了欺负自己看不见。真是小看了他,夏鸣想着,双手下滑托住他的腋窝,突然一抬腿,两手一翻,将身上高大的男人掀了出去。夏鸣坐起身拍拍手笑道:“要不是我腿上没力气,你早就落到床底下了。”没有回应,夏鸣喊了声:“曲非凡?”还是没有回答。不会是顶到什么要害部位,或者是摔倒什么地方了吧,夏鸣赶忙伸手往一旁摸去,手却被牢牢的抓住。   “吓我呢?装死吗?”夏鸣道。   曲非凡躺在一旁,凝望着他,许久,才有些苦涩的问道:“若是-我-健康,你-会-接受-我吗?”   夏鸣愣住了。这个问题,其实他想过。   夏鸣是有些排斥残疾找残疾,虽然这种搭配在现实中更实际,不用互相嫌弃,可是,打心里还是希望他的另一半是健康的。这看来有些好笑,你自己都是这模样了,有人要你不错了,何必挑肥拣瘦的。那时在老家,他的父母也为他找过一些对象,不是单手就是跛子,也给他介绍过视力有问题的女孩,结果两个人在家里彼此连方位都搞不清楚,弄得有些尴尬。后来到了C市,肖黄河托朋友帮着介绍,介绍的对象多少都是有问题的,要不然就是糟老头子,这让夏鸣的自尊心被狠狠地打击,难道自己在别人眼中就这么的差,难道他不能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去征服别人么?曲非凡的出现应该是一抹亮光,本来挺好,可是,后来发现,基本的交流都存在困难,那么长久的生活岂不是没有质量的保证。这样的感情即便是走在一起,今后也会为很多琐碎小事发生隔阂,最终走向感情的破裂,当然,这都是夏鸣自己想的,多少有些杞人忧天。   哪怕曲非凡耳朵聋一点也没关系,要是他能正常说话,那该多好呀。这个想法在某一个夜晚,突然闯进了夏鸣的脑中,吓了他自己一跳,他听着身旁熟悉的呼吸吐纳,心口莫名的悸动了一下,然后,他彻夜难眠。   当曲非凡很认真的问起了这个问题,夏鸣沉默了,他不想回答是或者不是,也不愿去伤害这个人。他笑了笑,对他谁:“若是我真的爱你,不健康也没有关系。”这其实可以有两种解释,一种是我要在考虑一下看看我们合不合适,另一种就是委婉的拒绝。曲非凡却自动屏蔽后者,高兴的坐了起来,趁他不备亲了亲他的脸颊,然后道:“我-会-让你-喜欢-我。”死皮赖脸的纠缠,却让夏鸣红通了脸。   第二日便开始了紧张的集训,声乐和舞蹈的训练。夏鸣不能练舞,就坐在凳子上练习吉他。屋子里面是训练师清脆有力的呼喊声‘1,2,3,转’,选手们和着节奏踏出统一的节拍,夏鸣羡慕极了。音乐的混绕,当许诺走到夏鸣的身边时,他并没有听见。许诺见他认真的拨动琴弦,低垂的睫毛卷翘黑蜜,像洋娃娃一样。他接触过很多的女性,也和她们有过肢体接触,他喜欢女孩子大眼长睫,也喜欢抚摸女孩子的眉眼。于是,看着美的东西,他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夏鸣被吓了了一跳,快速的反应,挥手拨开了那只行为不轨的手,接着继续拨弦,嘴里嘟囔道:“别闹,曲非凡。”许诺的手僵了僵,缓了几秒才道:“是我。”   夏鸣刚刚平复的心情又被激的心惊,人立马拘谨起来,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没打痛你吧。”   许诺笑了笑:“没事,打得挺温柔。”夏鸣也跟着笑了笑,显得更不自然了。   曲非凡正在认真的拍摄,看见许诺走进来,分了一会神,助手喊了他几次,这才回头继续工作。等拍摄告一段落,再回头,夏鸣和许诺已经不知去向。   夏鸣被许诺牵着走,那人脚步有些快,夏鸣跟着很吃力,心里不免想要是曲非凡才不会那么粗心呢。也不知走了多久,夏鸣觉得两腿发软,就快跟不上步子,只听许诺道:“到了,有台阶,能上去吗?”夏鸣‘嗯’了一声,用拐杖试了试台阶的距离,然后慢慢地上了台阶。夏鸣的膝盖不好,当年的腿伤了神经,整条左腿常年的麻痹,上台阶都是用腰力拖着上去。夏鸣能感觉到许诺在注视他,越想走的正常些,左腿越是抬不起来,最后几个台阶,走的越发的吃力。   许诺一直在高处看着他,一直看着他吃力的上了最后一个台阶才收回目光,拉着他进了别墅。   顾博被他支了出去,客厅里摆放了一桌子美食,他将夏鸣扶到座位上。许诺自小被照顾惯了,没有照顾别人的经验,扶着那人坐好,自己也坐了下来。夏鸣目不能视,在陌生的环境极其敏感拘谨,坐在那里动也不敢乱动一下。他闻到香味,又听见开酒瓶的声音,这才知道,许诺请他吃大餐呢。应该是不错的美味,毕竟是高级度假村,可是夏鸣却一点也乐不起来,尴尬的不行。   给酒杯倒了酒,夏鸣听见放杯子的声音,这才大着胆子,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滑了过去,握住了高脚杯才吐出一口气。端起来抿了一口,味道纯正的红酒,平日里很难喝道的,夏鸣舔了舔嘴唇道:“好香的红酒。”   许诺晃了晃杯子,道:“Chateauu Mouton Rothchild 1945 。”   夏鸣听不懂,放下杯子,问道:“很贵吧。”问完只觉得自己土包子进城一般,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接着,许诺又介绍了桌上的菜品,都是些法文,德文的,夏鸣完全听不明白,只能附和着点头,突然就觉得两个人实在相差的太远了。   介绍完毕,许诺笑道:“有些唐突,确实很早就想这么做了,我是真心诚意的道歉,虽然有些迟了。”将压在心口这么多年的话说了出来,许诺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觉得轻松不少。他几乎没对谁道歉过,他是个被惯坏了的少爷,对不起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真的是很难。   夏鸣愣了一下,这事过去太久,相遇后谁也没有提起,他以为就这样让这件事淡化掉,淡忘掉。其实,想想也没多大的事,喜欢或是不喜欢,接受或是被拒绝,都应该坦然接受,夏鸣想,他已经二十四了,不再是个孩子,而是一个能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他摸到被子,举起来,微微的笑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唐突了,干一杯吧,让们的友谊从零开始。”   杯子‘叮当’清脆的撞击声,许诺是走到夏鸣面前碰的杯,一股古龙香水的味道,夏鸣找不到那曾经熟悉的感觉,闻着只觉得刺鼻且陌生。一杯酒下肚,许诺显然没有走过去的意思,又倒了两杯酒,道:“为了进入二十强干杯。”夏鸣机械的抬手碰杯,喝酒。空腹喝酒很不舒服,几杯下肚胃有点隐隐作痛,夏鸣想说:能先吃点东西么,却又不好意思开口。他摸不准盘子的位置,只能闻着香气,却没人帮他一下,让他有些沮丧,他想,若是曲非凡,不会这样吧。他为自己的想法吃了一惊,暗骂自己神经。   许诺好像有什么话想说,欲言又止的,说不出口就干脆倒酒,两个人豪饮开来。一瓶扫底,夏鸣觉得脸颊发烫,打了一个酒嗝,连忙捂住嘴,尴尬笑道:“不好意思。”   正说着,突然觉得一股压迫感袭来,直觉让他往后让开,许诺沉稳的呼吸迎面扑来,还有浓浓的酒气。“夏鸣,当初,为什么亲我?”   夏鸣一愣,什么情况,这变化太快,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支支吾吾道:“许诺,没事吧,要不你去休息一下?”   许诺弯下腰,头靠在夏鸣肩上,喃喃道:“喝多了,有点头晕,休息一下就好。”气息擦着脖子,又热又痒,夏鸣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动一下了。许久,夏鸣觉得浑身酸痛难耐,这才感觉靠在肩上的许诺动了动,又是一声低沉极有诱惑的嗓音道:“那时的吻,还有效吗?”见夏鸣不答,许诺的吻贴上了夏鸣白净的脖子,伸出了舌尖。   这不是盼望已久的么,可是,不对,完全没感觉,甚至还有些厌恶。夏鸣条件反射般一掌推开了吻着自己的人,那人一个踉跄,把他也拖到了地上。夏鸣跪趴着摸索地面,抓住手杖站起来,凭着记忆的方向,跌跌撞撞出了别墅。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下了楼梯,迎面的冷风让他清醒,一个人,他连该怎么回去都不知道。茫然无措的坐在台阶上,只听熟悉亲切的声音,虽然语调缓慢,虽然带着鼻音不甚清晰,可是夏鸣却感动的快哭了。   “怎么-了?”曲非凡站在他的面前,他等在门口快两个小时了,大冬天,耳朵都冻得通红。   “腿软,走不动了,小曲子。”夏鸣尽量挤出笑容,让自己看起来不是很狼狈。   掩耳盗铃而已,从他跌跌撞撞出来,到一脸迷茫的坐在台阶上,曲非凡看的一清二楚。可是他什么也不想说,也不愿说,只是蹲下来背对着夏鸣道:“爷,上-来-吧。”   别墅的落地窗后,许诺笔直的站在窗帘后,看着曲非凡背着夏鸣越走越远,微微敛起了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晚更了几天,对不住鸟。话说这到这里,我觉得有点别捏鸟,开始是想夏鸣先跟许诺好,然后发现许诺没想象中那么好,于是乎又和曲非凡好。剧情神马的都想好了,还有些洋洋得意。可是一觉之后,突然就觉得真他妈的狗血外加别扭,估计真写出来,夏鸣都要被口水淹死。于是,静下来想了几天,也分析了一下人物的性格,什么样的家庭背景,该做什么事情,然后,就决定修改原先剧情,什么三角恋,大家都看够了,再写也没意思。于是重点就放在,曲和夏好上之后面临的现实呀,生活呀,乱七八糟呀……好像也挺狗血的……没法了,只能让各位忍着看了   ☆、遇袭   许诺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窗前已经没有人影,只剩下偶尔飘落的叶子,可是他依旧出神的望着窗外,连顾博走进来都一无所知。   顾博懒洋洋靠在门口,许诺将他支了出去,他知道为什么。于是心情不好,去酒店找了一个顺眼的服务员,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巧言蜜语,人家看了他都是投怀送抱。他们这一类人,是不懂被拒绝的滋味,因为他们高高在上惯了。   瞟了一眼桌上丰盛的菜肴,一点未动,除了那瓶空了的红酒。顾博拿起空瓶子,‘啧啧’咂舌道:“你连珍藏都拿出来了,怎么没弄到手?那夏鸣一脸的贱相,没想到比想象中更有骨气。只可惜这么好的酒,这么好的菜,还真是人财两空。”说着笑了起来,嘴角掩不住的嘲弄。   许诺懒得理他,看着窗外蓝天白云,郁郁森林。顾博走到他的身后,鼻子贴着他的后背深吸气,“真香,这香水也白喷了,呼,阿玛尼的寄情,你要把情寄给谁呢,许诺?”   许诺微微转身,用胳膊将他分开一些距离,皱眉道:“心情不好,让我静静。”   顾博被推得后退两步,又上前三步,软骨头一般贴在他的身上。他个子不高,矮了许诺快一头,这样的身高搭配倒是不错,可以让他的头轻松的靠在许诺肩上。他笑的有些妩媚,斜着一双狐狸眼,赤-裸-裸的勾搭起许诺来。说话也是放软了几分道:“别呀,他不识货还有我呀。我这白拉拉送的贵公子你不要,倒是打起野味来,也不怕我姐知道了吃醋。”   许诺耸了耸肩,顾博的脑袋像是贴在上面,抖不下去,只好由着他。“我和你姐还没订婚呢。”   顾博眼角扫去,黑眼珠子转了一下,笑道:“现在没,不代表以后没。许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还清楚。那些野味玩玩就过去了,当真没意思的。你什么身份,你们家什么地位,丢不起那人的。我也一样,身份家庭压着,你看我那么喜欢你,也只敢背地里偷着说,让我那老虎爹知道了,别说你日子不好过,我那一份家产也要泡汤了。你不也是么,你敢去给你爹说你喜欢男人,哼哼,你要是敢说,你就会身败名裂,你爹就敢弄死夏鸣。所以,你不会说,只能是玩玩。爱情呀是那些穷人额精神寄托,在权势金钱面前,它不值一提。”   许诺转头,深黑的眼珠子盯着他,许久没有说话。静默了一会,才低声道:“那是你。”   顾博笑了起来,接着道:“是是,你多高尚,别人眼中的许总气度不凡,能力又强,沉稳谦和,可是,那不是你,许诺,那只是你在商场竞争中戴的面具,你就不能撕掉它,活的轻松点吗?我知道的,你怎么可能爱上那个残废呢。你许诺有爱么,你是冷血的,你的世界观里面事业权势第一,面子地位第二,以后结婚了生子了,我估计儿子排第三。你只会把爱情婚姻当做垫脚石的人,而不是绊脚石。”他说着,双手轻轻环上许诺的身子,手掌在他的胸前上下摩挲着,“你呀,就是鲍鱼鱼翅吃多了,腻了,也想尝尝清粥小菜。不就是看上夏鸣那张脸了么,你要是想玩玩,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的,让人看了笑话。只要你不认真,我帮你。”   许诺猛地转身,两手牢牢钳制着顾博的胳膊,脸色愤然道:“别把我说的和你一样。”顾博身上浓烈的脂粉味让他恶心,一把推开,厌恶道:“把你身上偷腥的味道洗干净,自己的员工都不放过,也不怕你爹知道了收拾你。”   顾博甩了甩被抓痛的手腕,勾起嘴角坏笑道:“怎的?嫉妒呀?你偷腥不成,我却吃得舒坦,你心里有气。”他转身上了台阶,回眸一笑道:“那我去洗了,在房里等你,让你发泄够。”   说着边走边笑,那笑声听在许诺耳中极其的刺耳,心里忍不住骂道:贱、货。   顾博走到了二楼,扶着雕花木质护栏,俯视着许诺,一改脸上的玩世不恭,面色凝重冷艳,透着一股子邪气。“许诺,记着,你是要与我家联姻的人,也只能与我家联姻,才能成就你心中的霸业。你就是要同性恋,也得是和我,我那大哥是个没骨气的,你若是娶了我姐,我也不阻拦你,等我爹死了,K集团就是你的了。要么娶了我姐,要么和我好了,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这辈子别想逃出我们顾家的五指山。”   说罢,转身离开,留下许诺独自一人站在客厅,仰着头看着他的背影。   顾博说的话难听刺耳,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不是全部错误。他活了二十六年,无论事业还是感情,他都是强者,没有失败过。夏鸣的拒绝让他意外,原本以为是唾手可得,明明感觉那人对自己强烈的好感,可是,为什么推开他?是因为曲非凡?他比不上那个曲非凡?越想越有些窝火,许诺松开领带,踏着沉重的步子往楼上走去。   夏鸣被曲非凡背回宿舍,一路上沉默着。手背碰着曲非凡的脸颊,冰冷,也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傻瓜,夏鸣心里骂道,贴上了对方厚实的背脊。那一刻,夏鸣只觉的之前追求的那份感情简直就是可笑,又不是小孩子,还在奢望着童话故事里面的故事吗?还一天到晚口口声声说着人要现实,可惜,最不现实的就是他。   原来,爱情也是需要比较的。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习惯了曲非凡,就连许诺的碰触也是让他浑身不自在。这是不是代表着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接受了曲非凡。   “糟糕!”夏鸣掩面长啸一声,甚是悲壮。他是那种完全死脑筋的人,一旦习惯了一个人,便再也接受不了第二个。他的反应就是最好的例子,他的身体已经习惯曲非凡的碰触气息,已经容不下第二个人,包括许诺。   曲非凡将一条热毛巾递到夏鸣的手上,看他唉声叹气的,脑子便开始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其实他心里急得不行,这家伙到底和许诺进展到什么程度了,夏鸣反应失常,不会是,不会是……   曲非凡狠狠抓了一把头发,不会的,他相信夏鸣不是这么随便的人……随便起来不是人呀……他又狠狠抓了一把头发,胡思乱想什么呢。   ‘咕噜噜’夏鸣的肚子叫了起来,不好意思笑了笑,“有吃的吗?”曲非凡憋了一肚子酸水,不咸不淡的说道:“我还-以为-你吃-大餐-去了。”夏鸣叹了一口气,大餐是有,可惜没人帮他,闻着味吃不到嘴里,可悲可悲。   曲非凡叫了餐,送来后把菜肴拌在饭里,然后将碗和勺子递到夏鸣手里。饿了许久,夏鸣狼吞虎咽吃了个饱。曲非凡坐在一旁喝水,观赏这并不好看的吃相。夏鸣突然问:“曲非凡,你对我真好”曲非凡含了一口水,含含糊糊‘嗯’了一声,心想才发现呀,也不迟。夏鸣认真道:“谢谢你一直等我,我和许诺……什么事也没发生。”曲非凡一口水差点噎着,这家伙不会失明后有了超能力,自己想什么都知道了吧。被水呛得咳嗽,转念一想,夏鸣这没头没脑的话,是不是给他暗示什么呢?   他高兴的有些得意忘形,扑过去压倒夏鸣,因为太高兴,嗓子有些痉挛,‘嗯嗯’了老半天也没喊出来一个字,于是只能贴着夏鸣的脸不停地蹭。夏鸣被蹭的脖子发痒,笑了起来。   那一晚,夏鸣做了一个梦,梦里面许诺奔驰在球场,浑身散发着光芒。他站在高高的看台上,眨巴眨巴眼睛,这是人吗,怎么还佛光围绕的。看着他越跑越远,心里始终平静。少年的许诺突然转过身,又朝他跑来,越跑越近,由少年变成了青年。夏鸣揉了揉眼睛,为什么青年的身躯是那么清晰,他的脸却是模糊不清呢。于是他疑惑的问:“你是谁?”青年说:“我是许诺。”夏鸣摇摇头:“怎么会呢?和我印象中完全不一样了。”青年笑了,道:“时间会改变一切,人,都会变的。你看你,你也变了吗。”是呀,当年优秀健康的他,是想不到会有今天的处境。人会变得,那个遥远记忆的许诺,早已成为过去,他不该约束自己未来的人生。盼了那么久,早知道会有如今的想法,他宁愿今生不见,就让那个少年永远活在心中。“夏鸣”身后有人喊他,他回头,站着一个高大俊朗的青年,青年的五官是那么的清晰,眉目间传递着温柔,让夏鸣浑身的舒畅。夏鸣走过去牵住身后青年的手,笑道:“曲非凡,我终于看见了你。”青年扬起嘴角,笑容阳光……   梦醒了,世界恢复了黑暗。枕旁是曲非凡均匀的呼吸声,黑暗中听着沉稳有力的呼吸,夏鸣觉得很安心。他悄悄的摸到曲非凡的手,握住,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曲非凡,你又能陪我多久呢?”   第二日,许诺的自然让夏鸣松了一口气,本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放在心上。他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了许诺,他不是随便的人,所以请自尊自重。   接着又是两天紧张的训练,高强度的舞蹈,声乐练习,不少选手都有些吃不消。   这日练习完毕,夏鸣如往常坐在声乐室等着曲非凡。曲非凡在隔壁的舞蹈室,音乐和踏步声不绝于耳,比起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不知道好了太多。因为练习频繁,手指头都有些疼,他揉着指头,侧耳倾听着隔壁传来的音乐,和着拍子轻声唱着。等待的时间很漫长,他有些怀念曲非凡绕在身旁发出的声响,两个人生活在一个空间,即便没有交流,都能让人安心下来。好不容易盼着音乐停止,夏鸣赶忙摸索着收拾吉他。门开了,他高兴的抬起头喊了声:“曲非凡。”脚步声响起,却不是曲非凡的。   “谁呀?”夏鸣问道。   对方迟疑了一下,没想到这个瞎子这么敏感,这么快就发现了脚步的不同。来的人是个二十出头,穿着酒店服侍的男人。那人走近,说道:“夏先生,曲先生临时有事,让我来接你。”夏鸣点点头,将吉他递给他,杵着拐杖站起来,道:“那就麻烦你了。”那人道:“不客气。”说着便伸手握住夏鸣的胳膊。夏鸣微微一挣脱,甩开了那人的手掌,微微笑道:“我跟着你后面慢慢走就行。”那人没有说话,边走边回头,见夏鸣果然跟在后面,随着他避开了桌椅,脸上浮现出惊讶的表情。   夏鸣跟着那人走着,越走越不对劲,开始身边还有喧哗声,现在却只剩下树叶‘沙沙’的响声。他停下脚步,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那人回头笑了笑道:“夏先生,我带您回休息的地方。”   夏鸣眉头深锁,转了一个方向,抬手指向远方,道:“如是我没记错,我住的C区应该在那个方向。”顺着他的指尖望去,远处的楼房果然是酒店的C区,分毫不差。   男人微微有些惊诧,这瞎子方位感超强,只怕是把他丢在这里,他也能摸着回去。于是他回身在树下拾起一枚鹅卵石,握在手上步步靠近夏鸣。   夏鸣觉得气氛突然就沉重起来,他只能听见脚步声,却也感觉到危险的气息。他稳住脚步,捏紧了拐杖,等着那脚步声靠近,果断的挥起手杖横扫过去。速度之快,让那人避闪不及,胸口被狠狠地扫了一棍子。那人吃痛,捂着胸口蹲了下去,夏鸣转身步伐踉跄的往记忆中的方位行去。快点,快点,他催促着自己,可是左腿严重阻碍了速度。他觉得自己已经跑了很远,却只是小小一段。蹲在地上的男人缓了一口气,站起身三两步便追上了他,举起石头往他的后脑一敲,夏鸣便瘫软着倒在了地上。   四周人迹寥寥,前方就是度假村的外围,天然亚热带森林。   男人捡起散落在地的手杖,又摸出夏鸣裤兜里面的手机,随手丢在了树丛中,然后扛起昏迷不醒的人,慢慢向山坡上走去。行了几里路,天色渐暗,男人有些累了,看了看面前一个斜坡,顺手将肩上的夏鸣抛了下去。夏鸣顺着斜坡‘咕噜噜’的滚了下去,很快消失在高高的草丛中。男人伸着脖子望了一眼,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安且幸福      舞蹈训练快结束的时候,欧阳雨菲不小心扭了脚,狠狠地摔在地上,脚踝肿了起来。选手们围了上去,不少男士很有风度,蹲下身子准备 背她去医务室。欧阳雨菲推开了人群,坐在地上看着站在人群外的曲非凡,仰起脸可怜道:“我要摄影师背我。”   ‘喔~~~’人群中有人吹起口哨,有人起哄‘还是摄影师最有魅力呀。’   曲非凡皱着眉头,扫视几眼,转身对着自己员工打手势,开始收拾摄影器材,竟是要准备离去。   没见过这么不怜香惜玉的。气氛有些尴尬,欧阳雨菲再是厚脸皮,也禁不住这样的无视,这热脸贴上冷屁股的滋味想来也是不好受。她咬了咬牙,自己扶着墙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往门口走去,眼中滚着泪。众人看看欧阳雨菲,有人上前帮忙扶着,被女孩打开,于是只能将求救的眼光投向曲非凡。   曲非凡的员工小李走近,说道:“老大,委屈一下吧,就当给公司创口碑了。”曲非凡眉头紧了紧,想了想说道:“接-夏-鸣。”小李点头道:“保证完成任务。这边收拾完了我就去。”   交代完毕,曲非凡这才心不甘情不愿极其缓慢的走过去,背对欧阳弯下腰,冷着一张脸拉的和长白山似的。欧阳雨绯趴上他的背,破涕微笑,心满意足的靠在他的背上,吸了一口气,没有香水的掩盖,天然的沐浴液发出的淡淡的清香,混着男性独特的气味,怎么闻怎么舒坦。   保健室的医生大致检查了一下,取来了医用冰袋。没什么大问题,冰覆了一会肿胀就渐小,曲非凡看了看手表,起身准备往外走。   “喂,摄影师,你要去哪?”欧阳雨菲起身想去抓他的衣服,结果慢了半拍,于是楚楚可怜的表情望向他:“别走,我怕。”   怕?曲非凡抬头看了看医务室,干净整洁,穿白大褂的医生虽然不是什么慈眉善目,却也不至于凶神恶煞,真不知道现在的女孩子怕些什么。环视一周,没啥异样,于是决然离去,快跨到门口的时候,只听欧阳雨菲超大分贝喊了一嗓子:“你走了我怎么办?曲非凡,别走了,求你。”曲非凡回头,这一嗓子真可谓惊天地,他还以为这女孩一直就是温柔绵羊音,却不知有这么强劲的爆发力,心里面小小的佩服了一下。   欧阳雨菲感觉到自己的失态,脸上微微一红,低下头柔弱道:“人家脚都这样了,你走了我可怎么回去呀。”   “多-的-很。”曲非凡道。欧阳雨菲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曲非凡头疼,若是夏鸣一定明白他说的话。所以说,心有灵犀一点通,不是适合所有人的。手搭在门把上,猛地一拉门,外面三四个挤门口的,重心不稳齐刷刷跌落着滚进来。刚才光顾着偷听,一个个耳朵贴着门板,壁虎一样扒在门上。门突然打开时,毫无悬念个个球一样滚了进来,好不狼狈。曲非凡看着满屋子东倒西歪的家伙们,又抬头看了看欧阳雨菲,面无表情的转头走了。欧阳雨菲被吓了一跳,惊魂未定,抬头时门口哪里还有人影,气的一扯嗓子,功力十足狮子吼:“曲非凡!!!!!”   几次的软钉子,欧阳雨菲领教了曲非凡这人,是不懂怜香惜玉的,惋惜的同时,还有挫败的失落,以及真心被碾碎的小小心痛。   曲非凡跑着回去,奔去声乐室,空无一人。跑回两人的住所,推开门,还是空无一人。曲非凡想了想,估计在小李那儿呢,于是又去了小李的房间,敲了半天门没人回应,正准备打电话,突然背后有人喊他:“曲总。”曲非凡回头,是和他一起来的员工,那人跑过来,一头汗,边喘边说:“不好了……小夏哥……不见了……”仅仅一句话,曲非凡只觉得脑袋一阵轰鸣,炸了。   这趟任务,跟着曲非凡来了四个帮手,小李是助手中的老大,跟了曲非凡两年多了,是个挺把细的小伙子,办事能力曲非凡还是放心的。所以,将夏鸣交给他,曲非凡并不担心。练舞室和声乐室一墙之隔,夏鸣身体不便,从来都是安安静静地等着,根本没法乱跑。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结局。   小李告诉曲非凡,排练一结束他就去了隔壁,可是空无一人。曲非凡皱着眉没吭声,脑子里飞快思索,人不在,能去哪呢?他回到声乐室,门口的桌上静静的躺着吉他,那是带走夏鸣的男人临走时觉得麻烦,悄悄放在桌上的。盯着盒子看了半响,脑袋慢慢清晰起来,吉他在人没了,说明什么,说明有人来过。吉他准是夏鸣交给对方,然后被对方留下的,不然,依照夏鸣对这吉他的保护样,他是不可能会把它留在这里的。因为,这是十七岁生病那年,他的姐姐打工赚钱给他买的,是他的宝贝。   看了看表,时间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外面天色渐黑,北风呼啸吹过,看来快要下雪了。   曲非凡脑子一动,转身往监控室跑去,小李他们见状抬脚跟着追了出去。   曲非凡一路狂奔,到了监控室就往里面冲。保安看见这个一米八几的男子被吓了一跳,抱腿的抱腿,拦腰的拦腰,来了三个人才把牛一样往里冲的人拉住。   “滚…找人……”曲非凡没理还一脸凶像,活活一个恶人。赶过来的小李赶忙解释,他们的朋友不见了,需要调用监控录像,看看最后消失在哪个区。   保安为难道:“不是不帮你,可是要领导发话,我们一个打工的,付不了这个责任。”   小李说道:“通融一下吧,紧急情况,你们看外面下雪了,这么冷,会出人命的。”   保安犹豫了一下,道:“那……你等着,我打电话逐级汇报,上面同意了,我马上调取录像。”   话才刚说完,曲非凡用力挣来牵制,往外面冲去,边跑边心里骂:滚你个蛋,还逐级汇报,等你们一个一个报上去,再一个个批下来,黄瓜菜都凉了。   ‘老大,等等我们。’小李喊着,跟着跑了出去。剩下的人互相看看,只好也跟着跑出去。   G区别墅,高矮不一的屋顶被白雪薄薄的覆盖了一层,远远望去波澜起伏的,像延绵不绝的小雪山。   许诺身着一件深蓝色衬衣,对着落地穿衣镜,正在打领带。   顾博已经穿戴完毕,白衬衣,镶着水钻的领结,外套则是标新立异的酒红色,另类的颜色,穿在他的身上十足的风流。顾博端着一杯水,摇晃着透明的液体,没有喝的打算,倒是眼前的男人才是对他胃口,秀色可餐。他一直盯着许诺看,许诺打着领带,瞧也不瞧他一眼,想是还在为前几天的话生气着。顾博轻轻一笑,还不是一般的小心眼。放下酒杯,起身走到那人面前,接过对方手中的领带,认真的打着领结。   许诺皱了皱眉头,垂下眼眸看了看顾博乌黑的发,光洁的面颊,还有乌黑的睫毛。不能否认,这个男人是妖艳的,不同与女人的美艳,是男人独有的魅力。可是,他不喜欢,就像顾博对他说的那句话‘许诺,这么多年相处,我太了解你了’。相同理由,许多年的接触,他也太了解顾博了。顾博看着花花公子,却是个极有野心的人,骨子里的傲气让他目中无人,现在看似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他却知道这人不过是扮猪吃老虎,等他爹一死,他手里的人脉还不把他的大哥二姐压得死死的。一旦得势,是个心狠手辣,极具魄力的领导者。   这样的人,不过是利用自己的美貌想拉拢他罢了,他看中的并不是他许诺这个人,而是他父母的社会地位,以及他作为K集团第二代股东之一的权力。许诺冷冷的想,勾起嘴角,轻蔑的笑了笑。   听见笑声,顾博抬起头,挑了挑眉,踮起脚吻了一下许诺,许诺一动不动。“想什么呢?自己偷着乐?”顾博拿起衣架上的黑色西装为他穿上,许诺看见他腕骨白皙细瘦,不免‘哼’了一声,道:“就你这模样,我简直想象不出你上女人的模样,你是天生该被男人压的。”   顾博也不生气,帮他扣扣子,理好了衣服皱褶,后退两步瞧了瞧,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吊儿郎当的往沙发上一倒,翘起二郎腿,慢悠悠道:“不怕死的尽管来试试。”说话时,那眉宇间一股子戾气往外冒,语调冷飕飕的,比屋外寒风更冷。仰头看向许诺,眉峰一转,温柔笑道:“你是例外的,许诺。”   许诺皱皱眉,转过身不再看他。   屋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许诺开门,才发现外面飘起了雪花,曲非凡头上肩上皆是一层白雪,脸上却因为奔波而发红。   “夏鸣……不见了……”   许诺霎时间变了脸色,又有些不敢确定自己双耳听见的,于是问道:“你说什么?”   曲非凡着急,稳住内心翻腾的急躁,捂着自己的喉咙急道:“失-踪了……哪也-找不-到……”   曲非凡跑的很快,这会儿后面跟着的人才追了上来,一个个气喘吁吁,东一句西一句,吵吵嚷嚷的。   许诺算是听明白了,道:“走,去监控室。”抓起沙发上的大衣外套,手腕却被抓住,转头看见顾博似笑非笑的脸。   “你不能去,也不会去。”他语调很轻,却说得胸有成竹,好似已经预料到下一刻会发生的事情。他抬眼看了看眉头紧锁的许诺,笑了笑,对着众人道:“不到半小时,记者招待会就要开始了,许总是这次会议负责人,他不能去。”   许诺眉心纠结在一起,显然内心陷入挣扎。顾博接着又说:“曲非凡,你也不能去,记者招待会,你也是主角之一,你必须在场。”   刚在慌忙中忘记了,经过提醒,这才想起今晚的大事。记者招待会邀请了国内知名电视台、杂志等二十余家,还有国际上富有名声的两家高端杂志。K集团不惜花大手笔在自家度假村举办,就是要让这次选秀走出国门,让自己的品牌在上市前就受到全球的瞩目。   之前放出去的噱头,不仅有二十强精湛的表演以及MV主角们的走秀,当然不能少了国际摄影金奖得主曲非凡,不少杂志社将采访他也作为了一项任务。这个关键时候,曲非凡当然不能缺席。   “监控!”曲非凡等得不耐烦,急的大声提醒。许诺暗暗咬了咬牙,抓起衣服转身,顾博坐直喊道:“我父亲来了,我姐可能也来了。”许诺身形一颤,衣服落在沙发上。许久转身,对视着曲非凡道:“我会派人去找,你快些去换衣服吧。”   曲非凡与他直视,眉宇间的坚定已经告诉了许诺答案。许诺道:“董事长来了,你没听见吗?曲非凡!还不去换衣服!”见曲非凡不动,声音严厉了几分,道:“你若是缺席,这事董事长怪罪下来,我也护不了你,你很有可能会被解约,还会赔偿违约金,你忘记合同了吗?”   曲非凡看了看他,嘴角勾起一摸嘲笑,他在告诉许诺,违约金算什么?有些是钱买不到的。“我-必须-找到-他。”说完,曲非凡转身,跑向黑夜风雪中。   小李他们都有些傻了,许诺怒道:“还不跟着他去!”众人这才回神跟着跑了出去。   许诺赶忙给总经理打了电话,交代完毕,突然觉得浑身无力,弯腰坐在了沙发上,看着手机出神。   顾博靠过来,挽着他的手臂,撒娇般靠在他的肩膀上,笑道:“对嘛,这才是你,许诺。这就是你和曲非凡本质的不同。你看见了吗,看见真正的你了吗?夏鸣算什么,他不过是你漫长旅途中偶尔出现的野花,独特的清新,你可能会被他吸引,却不会让你为之驻足停留。他不能改变你,你也不会为他改变。我说过,你的心中你自己才是第一位。”   许诺偏头,看着顾博的喉结,有一种想掐上去的冲动。他在顾博唇边看见了那种常见的微笑,得意又阴险的微笑,很是刺眼。他忍了忍,尽可能平静道:“是你,对吧。你把夏鸣弄哪去了?”   真相被揭穿,顾博也不慌张,笑道:“没事,死不了,梁五爷有分寸的。”   许诺微微眯起双眼,还有梁五爷。梁五爷年纪不大,今年刚满二十五,却是身家雄厚。他的爷爷黑道出家,后来经过洗白,变身成地产商,到了梁五爷这一辈,那真的是含着金汤勺出身的。梁五爷的妈妈一连生了四个丫头,到了第五个才生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全家自然宝贝的不得了,从小真的是当爷养。二十岁开始接手自家生意,身边人便尊称他为五爷,久了,都知道有个梁五爷,叫什么都没人知道了。   顾博凑上去,一副讨打的模样,笑道:“这会儿梁五爷估计已经回客房休息了,就在我们后方的那个别墅里,夏鸣在哪,你可以去问他呀……”   许诺眉头紧锁,顾博攀上他的肩膀,轻声道:“别气了,我就想让你明白,你并不是真的喜欢他,知道吗。”   许诺推开他,站起身,俯视道:“是的,你说得对,我的确明白了,我这人天生的自私,夏鸣并没有重要的可以让我放弃一切。”他勾起嘴,继续道:“我是不会被感情牵绊的,他不能,你也绝不可能。”看着顾博扬起的嘴角缓缓垂落,面色隐隐有些怒气,面色发白,心口的闷气这才舒缓一些。   是的,他不能因为夏鸣而缺席今晚的会议,也不能因为他去撕破脸皮质问梁五爷。他叹了一口气,突然有些羡慕起曲非凡,选择的那一刻起,他和曲非凡便胜负即分,他输了,还没开始就已经输了。   那一晚,当他在灯光闪烁中步入会场,站在众多记者面前胸有成竹并完美的回答了记者提出的问题。当提及缺席的曲非凡以及夏鸣时,他都巧妙地用身体不适回避了问题。选手们的精湛演出,公司高层的高度赞扬,以及其他商界要人答应的资金合作,很多他以前看重的事情一下子都变得不重要了。四周是锦衣繁华的人群,宴会上灯光闪烁,音乐起伏,觥筹之间玻璃杯轻撞的悦耳,以及舞台上高歌的歌者,许许多多的声音混杂着,却不能进入许诺的耳中。他拿着酒杯,戴着面具一样的笑容,机械的穿梭在人群中碰杯,饮酒,心里空空的,突然觉得自己只剩下躯壳,灵魂早就迷失了方向。   与此同时,曲非凡调取了夏鸣失踪时段的影像,很快锁定了地点,一行五人顶着风雪往后山行去。   很快找到了丢在草丛中的拐杖,曲非凡急着往山上走。一个酒店服务员拉住他道:“下雪了,路滑,我们还是等救援队到了再说。”   小李也劝道:“老大,救援队不出半小时就到,已经过了那么久,再等等吧。”   曲非凡抬起头,不远处山道蜿蜒而上,冷风卷着雪片穿过黑色山脉发出咆哮声,声音由远及近听着特别渗人。   “我-自己-去。”曲非凡毫不犹豫,丢下其他人,往山上跑去。小李抓了空,也想跟着跑过去,被其他人拉住了。   “太危险了,”带路的服务员喊道:“地形路况都不熟悉,盲目跑进去等会要救的就不是一个人了,这不是添乱吗。”小李不语,看着曲非凡消失的方向,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曲非凡打着电筒,雪势渐大,眼睛被打的睁不开,只能用手遮着,艰难的分辨方向。   只有一条路,曲非凡沿着走,边走边喊:“夏鸣!”他很少大喊大叫,喊起来嗓子疼,所以尽量是缓慢轻柔的说话。这会儿却是拼了吃奶得劲,扯开嗓门一遍又一遍的喊。   “夏鸣!!”   “夏鸣!!”   “夏-鸣!!”   其实,夏鸣被丢的山坡离山道也就二里地,不是很远,也不是很高。顾博就是心里吃醋,想让夏鸣吃点苦头,没打算要他命。梁五爷朝顾博索要了一个吻,兴致勃勃的跑去办这事。他也是闲着没事觉得好玩,为了圆满完成任务,还特意换了衣服,化装成服务员,去了一看,才发现又瞎又瘸的,就觉得自己特意化妆的行为简直就是傻帽。心里感叹许诺这口味倒是独到,走近细看,这模样倒真是不赖,难怪一向心比天高自负傲娇的顾博会将他当做敌人。他本想敲晕了夏鸣,找个黑屋子关一关,记者会结束放出来,便大功告成,可以找顾博兑现诺言,让他干上一晚。这一棍子打得梁五爷气短胸痛,当即就愤怒了,他这么大还没几个敢打他的,这死瞎子竟然还抄根棍子打他,于是气愤之下敲晕了扛上山准备埋了,走了二里地,没想到这瞎子看着瘦弱,骨头还挺沉,走的他气喘,心里的愤怒也是消了一半,于是抬手便给扔了,然后抬脚走人,将事情撇的一干二净。   昏迷是短暂的,天黑前夏鸣就醒了。一头雾水的夏鸣摸着被砸的脑袋哼声骂道‘混蛋,招谁惹谁了,倒了血霉’,头上鼓起一个包,还好没出血,昏昏沉沉的坐在地上喊了几声‘有人吗?’自然是没人回应,这才发现事情严重了。   他反复思索,也没得罪什么人,怎么莫名其妙被打了呢,打人也要给个理由好不好。一片什么东西落在脸上,冰冰的,用手一摸,原来是下雪了。夏鸣当即感叹,屋漏偏逢连夜雨,处境又危险了几分。   不能坐以待毙,夏鸣摸到一旁的树干,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用手探了探,四周都是齐腰高的灌木和野草,想来是被丢进了山中。喘了两口气,迈了一步,还没站稳就扑倒出去。压在草丛上,倒也不疼,若是出来游玩,此处风景怕也是秀丽迷人的。可惜他无福欣赏,更无福消受。   跪在地上盲目的转动头,不知是该往左边还是右边,点兵点将最终选择了左边,夏鸣四肢着地狼狈的缓慢朝前爬去。   很可惜,夏鸣运气不好,他选反了方向。   雪越下越大,夏鸣筋疲力尽的靠在树下,他的手上鲜血淋漓,膝盖疼的已经不能前行了。他坐了很久,肚子很饿,也很冷。他将领子拉高些,遮住嘴巴,把热气往脖子里吐,希望能让身体暖和一些。他自嘲,若是这么被冻死,岂不是死的莫名其妙。   耳旁是呼啸声,穿过远处狭窄的山谷,呜咽着滚滚而来。真像鬼叫,夏鸣肩膀抖了抖,他虽是无神论者,却还是怕鬼的。   黑暗,寂寞,饥饿,绝望。   他开始大叫:“有人吗?救命呀!”声嘶力竭,直到用光所有的力气,剩下的就是接近死亡的真实感受了。   他绝望的躺在地上,雪片打湿了外套,他觉得自己就快冻死了。神智恍惚间,他突然好想回家,多少年没见过爸爸妈妈和姐姐了,他们还好吗?若是死了他们会很伤心吧。绝望的时候,他想‘长久’投资的钱还没回报呢,辛苦血汗钱一分没享受,早知道会死那么早,活的那么辛苦做什么呢?还不如找个男人痛快了,也没有遗憾的。   找个男人……那一瞬间,脑子里面闪过的名字竟然是曲非凡,而不是许诺,夏鸣自嘲的笑了笑,一起住了那么久,实质的都没发生过,亏大了这次。   “曲非凡……”他喃喃的念道。   “夏鸣…………”   夏鸣猛地回神,他刚才好像听见了什么?风声太大,也许只是幻觉。希望再次破灭,他颓废的坐起来,却再次听见远处的呼喊声:“夏鸣…………”   是的,曲非凡的声音,他不会听错的。他高兴的朝声音来源处喊道:“这里,这里,我在这里。”   曲非凡得到回应,高兴的奔跑过去,借着电筒的光亮,看见山坡下的草丛中晃着一颗脑袋,正仰着脸朝他大喊,不是夏鸣又是谁?   他坐在地上,顺着斜坡滑下去,连滚带爬的跑向夏鸣,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再也不愿松手。   “夏鸣……”   曲非凡的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夏鸣心头一动,反手也抱住了他。   “夏鸣……”曲非凡好似不敢相信,搂紧了又隔远些看看,看了再搂紧,反复几次,夏鸣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了。   “夏鸣……”   夏鸣搂着他,疲惫又安心的靠在他的肩膀上,松了一口气:“别说了,嗓子出血了是吧,一股子血味,喊了多久,傻瓜。”夏鸣冷的头皮发麻,忍不住往曲非凡怀里拱了拱,贪婪的吸着他的温度。   曲非凡按着夏鸣的肩膀,拉开一定距离,上下审视有没受伤,心疼的捧起夏鸣的双手,用袖子擦了擦血迹,还好都是些浅表的割伤。见夏鸣没有大碍,他有一把将夏鸣拉进怀里,紧紧搂着,浑身止不住的发抖,他这一次真的是快被吓死了。   当听见曲非凡呼喊的那一刻,夏鸣就觉得自己的内心塌陷了,他紧紧搂着这个高大的男人,感觉到他的双肩不住的颤抖,本该被安慰的人却安慰起了别人。“曲非凡,我很好,没事了。”   夏鸣说着,轻轻拍着曲非凡的背脊,让他慢慢的冷静下来。曲非凡满嘴的血腥味,嗓子火辣辣的,低沉喃喃道:“吓死-我了。”   夏鸣拍着他,让他安心,只觉得一股暖流流遍全身,他紧紧抱着曲非凡,疲惫的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起伏的心跳。“谢谢……能松点吗……我快被你勒的喘不上气了……”他伸出手,顺着结实的胸膛摸到了对方的喉结,轻轻地揉着,道:“疼吗?得用多大的力气喊呀?满嘴的血腥味,难闻死了。”   曲非凡说不出来话,此刻心情放松下来,疼痛也清晰袭来,他深吸冷空气,想让冷气麻痹疼痛,休息片刻,吐出口中的血液,耗尽最后的力气道:“路上……就想……你若是……出事……我……怎么……办……我……不能……没有……你了……”那时候脑子里都是最坏的想法,他甚至做好了准备,有可能寻到的是夏鸣的尸体。光是想着,就让他肝肠寸断,他问自己,怎么就那么喜欢,没命的喜欢呢。想着夏鸣可能已经……他的心脏窒息的几乎要停止,胸口疼的差些落下泪来。   夏鸣的手指很长,学过按摩,所以手指柔软,揉捏起来很有韧性。曲非凡按住他的手,示意他不用揉了,将外套脱下来裹着他,把他背到背上。   夏鸣趴在他宽阔的后背,头耷拉在肩上,面朝着曲非凡的脖子。嘴唇几乎快贴着曲非凡的耳垂,他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身下的人浑身剧震,逗得夏鸣笑个不停,心想这人怎么还这么害羞呢,真是可爱。   四周很静,只有碾压雪地‘嘎嘎’的脚步声,紧张了那么久,松弛下来就觉得困意袭来。夏鸣含含糊糊嘟囔着,“曲非凡,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曲非凡点头,肩膀也跟着动起来,夏鸣感受到了,于是接着问:“若是我们不能成为恋人,你真的会走吗?”曲非凡又是点头,毫不犹豫。夏鸣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真的太疲倦,还是有些害羞,声音轻轻地,又怕曲非凡听不见,干脆贴在曲非凡的耳朵上对他说:“那……你可要对我好一辈子……我……我会努力……像你爱我那样……去爱着你……”   曲非凡停住了脚步,一脸的茫然,很明显对于这突来的表白还没有消化。“啊……”他想说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该不是天冷脑子冻坏了吧,这说出去的话,可就不能反悔的,反悔我也不会放你走了。   夏鸣舒服的靠着曲非凡温暖的背,昏昏欲睡,强撑着继续道:“同性间想找个能携手一生的不容易,可是我一直相信,总会有那么一个适合你的人,再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出现,曲非凡,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吧。”   “嗯”曲非凡坚定地点点头,表情激动地似哭似笑。   夏鸣吐出一口气,那人步伐沉稳缓慢,身子轻轻跟着起伏,让夏鸣想起了小时候被爸爸搂在怀里哄睡觉,不一样的人,却是一样的感觉,心安,且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爱吧,即便耗尽生命      回到住宿的地方,曲非凡将夏鸣拍醒,接着开始扒衣服。衣服已经被体温捂得半干,潮湿的衣服裹在皮肤上,寒冷从表皮往骨头里渗。   夏鸣醒来才觉得浑身发冷,上牙打下牙,抖个不停。曲非凡心疼的看着夏鸣发乌的嘴唇,脱光了湿的衣物,取来被子裹在他的身上。   夏鸣裹着被子,吁出一口气,看来小命是捡了回来,还以为今晚上会莫名其妙的命丧山中。竖起耳朵听见曲非凡离去的脚步声,接着是浴室里传出放水的响声,夏鸣知道,他去给自己放水,准备暖和身子。身上不着一缕,又想起之前的表白,夏鸣的脸‘轰’得一下热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咬住了下嘴唇。   此刻的曲非凡嗓子疼得要命,心里却美滋滋乐的开花。试了试水温,满意的起身,准备抱夏鸣进来。   曲非凡不能说话,自然只能行动上表示,二话不说裹着被子将人抱了起来。夏鸣尴尬的咳了一声道:“那个……曲非凡……我……我自己来……就好……”   很明显,曲非凡并不打算听取夏鸣的建议,进了浴室,三下五除二脱了自己的衣服,掀了被子,抱着人就坐进了热水里。微微有些烫的水让冰冷的肌肤刺痛,渐渐适应了,两人都舒服的吐了一口气。   曲非凡抱着夏鸣,两个人肉贴肉,夏鸣后背贴着曲非凡的胸膛,坐在他的腿上。夏鸣扭了一下身子,准备往另一边摸去,边扭动边道:“有点挤……有点热……”说这话,只觉得口干舌燥起来,下一秒是动也不敢动了。   夏鸣只觉得身下被一个硬/物顶着,他突然想起电视中经典的画面,有人从背后拿着枪顶着你的背脊冷冷道:“不准动!”只是这会,这把枪位置偏低,顶着的也不是背脊。夏鸣只觉得一阵阵热流滚遍全身,嗓子眼干燥的几乎冒烟。砸吧砸吧嘴,干笑两声:“住在一起那么久,也没见你……我以为你是柳下惠呢……”   曲非凡特想说,不是不想,每晚和你睡一个床,我的小弟都快被胀死了,这不是刻意装成柳下惠正人君子博取好感么,不然我委屈自己干嘛,早就想把你压在床上了。甜言蜜语是说不了了,也不想霸王硬上弓,有失斯文,于是在夏鸣手心写道:你愿意么?   夏鸣顿时变左煮熟的虾子,从上到下都红了个透,身后那死货也不等自己回答,两只手摸到胸口,捻起乳/珠轻轻揉捏了起来。夏鸣浑身一颤,脑子里都能想象出曲非凡一脸坏笑的样子来。   这两年夏鸣清心寡欲,别说性/事,就连打/□□都没有过。这猛地被触/摸,身子立马有了反应,下/身在身体的颤巍巍中挺了起来,整个人舒服的一仰脖,长长地‘嗯’了一声。这一叫,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羞得恨不得找地方钻进去,干脆一扭身,搂着曲非凡的脖子,将脸埋在了他的肩膀上。   曲非凡托起他的下巴,细细打量着他低垂的眉眼,水珠子顺着长睫滴下来,白皙的皮肤红润润的,那模样不是一般的俊逸,美得他只觉得心脏‘噗噗’乱跳,低头一口吻了上去,轻柔的裹着那两瓣嘴唇,凉凉的滑滑的软软的。一边吻着,一边抓着夏鸣的手覆在自己的硬/物上,自己也抓住了夏鸣的,开始规律的上下□□起来。夏鸣也跟着律动,两条/舌头在口腔中肆意闯荡,两只手在水中灵活滑动,真是从头双到脚爽了个酣畅淋漓,不一会两个人都忍不住泄了。夏鸣舒了一口气,瘫软在曲非凡身上,颇有些意犹未尽,曲非凡又在他掌心写道:乖,哥哥让你吃饱。   曲非凡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写,夏鸣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读,读完了才反应过来,好不容易降下来的温度瞬间又燃了,是又期待又害怕。   曲非凡抱着他出水,屋内开了暖气,夏鸣还是冷的打了一个喷嚏。曲非凡赶忙将两人擦干,打横抱着搂进怀里,直奔床上。   夏鸣裹着被子,听见曲非凡翻箱倒柜,不知在找什么东西。忍不住裹着被子坐起来疑惑问道:“曲非凡……你在找什么?”翻找的声音停顿几秒,接着又响起。夏鸣想起曲非凡伤了声带,自然是不能回答他的问话,便也不再追问,老老实实坐着等,心里小小的抱怨着:有什么比现在要做的事情更重要呢?不能明天找么,笨蛋。   迷迷糊糊间,有人拉起她的手,把一个小瓶子放在了他的手心。神智清醒了些,夏鸣拿着瓶子摸了摸,小小的瓶身,玻璃质地,原来是找这个瓶子,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曲非凡心灵感应般,拿起他的手,‘哗哗’写了三个字:润/滑/液!   夏鸣只觉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手一抖,瓶子落在被子上,嘴角直抽抽,心里骂道:曲非凡,这玩意你也随身带的吗?看来预谋很久了你。   曲非凡笑了笑,抓着夏鸣的手就往身下摸,那玩意刚泄/完,这会儿又/硬/了。夏鸣嘴角抽的更厉害,自己的那/物还软着呢,这家伙怎么又来了,这不是种/马吗?而且摸起来比刚才更大了。   曲非凡又在夏鸣掌心写道:夏鸣,你看看我吧,记住我。说着,拉着夏鸣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脸,顺着他的力度,滑到了脖颈,接着是肌肉线条分明的胸腹。夏鸣用双手去感受着那人身子的温度,结实的胸膛,修长的四肢。待夏鸣将自己摸了一个遍,曲非凡才又写道:我很强壮吧,足够保护你的。   夏鸣觉得自己像个情窦初开的姑娘,一个劲的脸红,低头,微笑。   曲非凡又写:记住我了吗?   夏鸣点点头。   曲非凡写道:那你忘记你生命中不属于你的那些人吧,你只要有我就好,忘记许诺,忘记潘勇。   夏鸣抬头,黑黑的眼瞳透出迷茫,这些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曲非凡抓着他的手,一笔一划的写:酒后吐真言,那晚你喝醉了,什么都说了。我希望你能真正的忘记,不是逃避,而是面对。从今以后,你将面对的是一个爱着你宠着你疼着你的醋坛子,所以你可要悠着点。   夏鸣笑了起来,“怎么?你吃了醋还要打人吗?”   曲非凡写到:我要干人的。   夏鸣:“……”   曲非凡钻进被窝,两个人缠在一起,他就像动物给自己的地盘做标记,把夏鸣的身体吻了一个遍,连私/密处都没有放过。夏鸣被羞得蜷起身子,两条腿因为紧张开始抽经。曲非凡摩挲着夏鸣的双腿,安慰他,让他放松。等双腿缓解下来,他才小心翼翼在夏鸣后/面抹上润/滑,一点点尝试着用手指帮他,期间不停吻着夏鸣的胸口,吻得夏鸣一个劲的‘哼哼’。   云雨是痛并快乐着,夏鸣在疼痛中被推上感官刺激的高峰,双腿被架在曲非凡的肩上,又开始抽动。曲非凡没有忘情的继续抽动,只是草草的射了出来,压住了夏鸣抖动越发厉害的双腿。   夏鸣按着大腿,抱歉道:“对不起,煞风景了。”   曲非凡认真的帮他按摩,很快缓解了双腿因为紧张带来的抽搐。用湿毛巾擦干净两人的身体,躺下,将夏鸣搂在怀里,在他的后背轻轻地写着:有一辈子呢,不急的。   夏鸣笑了笑,后背被他的手指划拉得痒痒的,扭动身子往曲非凡怀里钻,笑道:“知道了,别写了,痒死了,有话等嗓子好了再说吧。”   两个人相拥而眠,那一刻他们彼此相爱了,只是,一辈子太长,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可是,夏鸣和曲非凡都是死脑筋的人,要么不爱,要么用命去爱。很多年后,即便物是人非,即便落魄悲惨,夏鸣也没忘记这一晚,曲非凡在他后背一笔一划的写着:夏鸣,我会用命去爱你一辈子的。所以,请忘记以前的不快乐,和我一起生活吧。   夏鸣只觉得鼻头发酸,点了点头,这个誓言一直牢记在夏鸣心中,夏鸣在心里在说:曲非凡,谢谢你,我也会用生命去爱你的。   夏鸣毫无悬念的倒下了,高烧不退,引起了颅内压偏高,头疼不止,呕吐不断。   第二天就被送去了医院,肖黄河赶过来的时候,不禁感叹,好好的人去了一趟高级度假村,怎么就竖着去横着回呢。夏鸣也没力气和他拌嘴,笑了笑,又陷入昏沉之中。   足足昏了两天,期间断断续续醒来,有人给他喂水,有人给他擦汗,发烧影响了听力,耳蜗处老是有鸣叫声,即使声音杂乱,神智模糊,他依旧能分辨出,这些声音里没有曲非凡的声音。曲非凡去哪了?他怎么不在身边呢?只是太累,太疲倦,还没等他提起精神问出口,整个人又昏昏欲睡起来。   直到第三天退了烧,夏鸣觉得有了精神,才问一旁的肖黄河道:“肖哥,曲非凡呢?”   肖黄河边削苹果,边漫不经心的回答:“咋了,想他了。”   夏鸣的脸腾地红了,也不知肖黄河这是知道了多少,支支吾吾半天没说话。   肖黄河扶着他坐了起来,塞给他一个苹果道:“吃吧。我叫他进来。”   肖黄河走到门口,看见门口板凳上的曲非凡,正拿着一面小镜子,边照着边给自己上药。一张俊脸五颜六色的,精彩极了。肖黄河叹了一口气,早上这小子赶回来的时候,面对这张五花八门的脸,肖黄河实在是吓得掉了半条命,有了这么一个惹祸的,看来好日子是到头了。   “嘿,小鸣叫你呢。”肖黄河拍了拍曲非凡的肩膀,曲非凡抬起头为难的指了指破裂的嘴角,肖黄河抽了抽眼角,一拍他的脑袋道:“他又看不见,别让他摸你不就得了。现在知道脸花了,早干嘛去了,打人之前怎么不想这点呢。”说着眉头皱起来,叹了一口气。   夏鸣昏睡的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对于曲非凡记者招待会当天的缺席,顾董事长很不满意,他当初钦点曲非凡,也就是曲非凡那一副时光的照片让他很是欣赏,他一贯喜欢给年轻人机会。可是很明显,这个年轻人没有珍惜这个机会。经过理事会讨论,下不为例,但是要扣除曲非凡百分之三十的报酬。本来此案已经完结,当等在理事会门口的曲非凡看见里面走出来一个股东,顿时触电般跳了起来,二话没说上去就是一顿胖揍。   被打的股东就是梁五爷,梁五爷本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也算是练家子,本也没有把这冲过来的疯狗当回事,心里还盘算着一分钟搞定。还摆造型,对自己的保镖说:“都别过来,闪一边去。”他在心里暗笑,多少年了,没人敢找他梁五爷单挑,这家伙明摆着来送死的。   结果,过了不到十招,这才发现,靠,民间高手呀。于是,叱咤C市的梁五爷也被胖揍了,虽然曲非凡也挂了彩,但是梁五爷觉得自己的面子丢大了,于是重新召开会议,此事决不可轻饶。   许诺走过来,看着嘴角流血的曲非凡,皱眉道:“你知道理事会我花了多少精力保住你的吗?你疯了不成?”   曲非凡气愤之极,打手语的双手颤抖着,指着屋内的梁五爷。许诺看不懂,眉毛皱在一起。曲非凡喘着气,指着屋内的罪魁祸首,咬牙挤出两个字:“监控……”这下子许诺明白了,曲非凡看过那晚的监控,他认识梁五爷。他靠在墙上,取出一只烟,叼在嘴里,没有点燃。许久他才说:“曲非凡,这事就这样了,你和他不是一个阶层的,他可以任性的去做很多事,你却不能,知道吗?”曲非凡瞪大眼睛看着他,用凶狠的表情告诉他:我不知道!   许诺点燃了烟,深深吸了一口,淡淡道:“曲非凡,我很好奇,你这样的性子怎么可以在商场打拼这些年,你不懂人有时候必须折腰,你做的每一件事情必须经过大脑,大脑不懂吗?梁五爷也是你能随便打的人,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曲非凡,别怪我没警告你,那个人你得罪不起,识相的最好去道歉,请求原谅,我还能帮你周旋一下,不然……”话还没说完,曲非凡一把扯过胸前的工作牌,丢在地上,转身走人。   走出公司大门,曲非凡对着天空吐出一口气,稍微冷静下来,他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麻烦等着他,可是他却觉得一点不亏。揉着发红的右手,这口恶气出了也算赚了本。   “还不进去吗?”肖黄河的声音打断了沉思,曲非凡站起身,正准备进屋,只听肖黄河小声问道:“被K集团赶出来了,要赔多少钱。”曲非凡心头一惊,他本是想能瞒多久瞒多久的,肖黄河是怎么知道的。肖黄河从裤兜拿出一张折成方块的报纸,展开递给曲非凡,大标题‘残疾摄影家曲非凡因猥亵女选手暴力伤人事件被K集团除名,将赔付大量违约金’。猥亵对象自然是莫须有的罪名,那个所为受害者曲非凡几乎没和她说过话,更别说猥亵。不过内容写的是有声有色,还附上女选手梨花带雨的照片,而梁五爷俨然成为救美的英雄。   这就是这个世界,白的可是变成黑的,黑的可以变成白的。曲非凡不是不懂,而是嗤之以鼻。   曲非凡收起报纸,指了指夏鸣,摆了摆手,示意别让夏鸣知道了。见肖黄河点了点头,这才理了理衣服走了进去。坐在床边,捏着夏鸣没有输液的手,帮他理了理乱发,在掌心写道:好点没?   夏鸣笑了笑道:“好多了,你的嗓子呢,还疼吗?”说着抽出手,想要摸过去。曲非凡一把抓住他的手,写道:没事,过两天就能说话。想了想,又写到:退赛好不好?   突然这么问起来,夏鸣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情吗?为什么要退赛?”   曲非凡解释写道:我怕再出现这种事。   夏鸣笑了笑,说道:“不出这事我还真不当比赛一回事的,如今出了这事,我绝不退赛,一辈子都是谦让着,忍着,也没有去争取什么,这一次我不愿退缩了,主办方必须给我一个交代,我们不能让那人逍遥法外。”   曲非凡想,等夏鸣到了K集团,这事必定曝光。若是他知道这事许诺也有关,不知会怎么想。既来之则安之,他也不能时光倒流去改变什么,走一步算一步吧。   夏鸣又住了两天院,曲非凡一直照顾左右,肖黄河没事的时候会来搭把手,期间莫小白和程俊然来了一次,话语之间无意透露出王友亮和家里彻底吵翻了,带着小红踪影全无,不知去了哪里。   夏鸣隐隐觉得身边的朋友的感情都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虽然他们强装着轻松的口气,可是无意间叹气出卖了他们。敏感的夏鸣精确的扑捉到了这一点,也问过曲非凡,对方总是搪塞着过去,让他更加担忧。   出院的时候,莫小白提议大家出去搓一顿庆祝一下。可是肖黄河和曲非凡都有心事,也提不起兴趣,只能作罢。   出租车停在小区楼下,曲非凡取出轮椅,扶着夏鸣坐上去,然后拎着大小包推着轮椅进了楼道。到了家门口,才发现王浩蹲在门口,身旁丢了一堆烟头。整个楼道烟雾缭绕的,呛得曲非凡咳嗽起来。   王浩抬起头,眼睛里面布满红色血丝,抬头看看来人,站了起来。   “曲总,你可回来了。”王浩丧家之犬般,可怜兮兮的抬起头,满眼的红血丝,一头乱发油光光的,不知在这里蹲了多久。   曲非凡手语:有事等会说,别让夏鸣听见。   王浩点点头,耷拉着脑袋帮着曲非凡一起搬东西。夏鸣说有点累,推着轮椅进了屋,关门前对两人说:“有事你们谈,我休息一会。”敏感的夏鸣已经察觉一丝不妥,应该是发生了什么,而身边的人都保持了沉默。   王浩靠在沙发里,整个人陷在里面,几日不见,清瘦不少。曲非凡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走出来看了看一言不发的男人,将热水放在桌上,打着手语:喝点水吧。   王浩不动,盯着热水冒出的热气发呆,挣扎了很久才缓缓抬头:“曲非凡,你疯了吗?”   曲非凡手语道:打手语,我不想让夏鸣知道。   王浩苦笑道:“他迟早会知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他是瞎子,可是不是傻子。”   曲非凡手语回答:他现在身体不好,过几天再说吧。   王浩几乎要崩溃,什么时候了,我的爷,这次闯了那么大的祸,即便不倾家荡产,也是所剩无几了。王浩捂着头,沮丧道:“我听小李说了,你为夏鸣打了梁五爷,你逞了英雄,可是,想过后果没。一大票子人等钱吃饭,我们拼搏那么多年,白手起家到现在吃了多少苦,不容易的。装孙子卖傻样不就为了赚钱吗,赚钱为什么,一个个上有老下有小,不是喝西北风就能填饱的。曲非凡,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话你怎么学了这么多年都没学会。我以前就说,你会吃大亏的,现在好了,真的是吃了大亏。”王浩越说越激动,几乎快哭出来。“忍一忍就那么难吗?干嘛非要去招惹得罪不起的人呀!”   曲非凡任他发泄,站在原地,没有辩解。他偏了偏头,看见夏鸣的房间开了一条小缝,微弱的灯光照进去,隐隐照出那人的轮廓。   王浩越说越伤心,终于哭了出来,几年的心血就这么泡汤了,他怎么遇了这么一个主呢。等他稍显平静,曲非凡才弯腰将桌上的杯子拿起来递给他。王浩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夺过杯子,润了润发干的嗓子。   曲非凡打手语:若是有人欺辱了你的女人你怎么办?   王浩愣了一愣,低着头喃喃道:“当然是拼命咯……可是……你们不一样……你们……你们是……”   曲非凡笑了,眉眼舒展开,是呀,是男人都会去拼命吧,所以,他没做错什么。他笑了笑手语道:为什么不一样?因为我们是同性恋?你错了,王浩。保护你的另一半,是每个男人的责任,他不分异性或者同性的。钱没了,我可以挣,人没了,就真的什么也没了。别以为只有你们男男女女拥有轰轰烈烈的爱情,我们也可以的,你看着吧王浩,我会和他相守一辈子,一辈子的。   王浩有些震惊,飞快舞动耳朵手指表述出的言语,不单单是视觉上的刺激,还有心灵上的。他看着曲非凡,看着他坚定的眉眼,就在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这两个男子守护的爱情是多么的伟大,让人心疼。   临走的时候,他拍了拍曲非凡,低声道:“祝福你吧,想想也没啥。你说得对,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再也赚不回来了。”   曲非凡拉住他,手语道:别那么沮丧,没你想的那么糟糕,至少你不会太糟糕,你老婆不会踹了你的。我打算变卖两家店,剩下一家取走我的股份,再加上我这些年的存款还有房子,应该足够赔了。最后那家店,资金虽然少了些,但是口岸不错,慢慢会赚回来的。以后你就是王总了,给自己打工,要更加卖力点。   这一惊非同小可,王浩睁大眼睛,说话都不利索了。“那你呢,还够了钱,那我们就继续干吧,有技术还怕什么呢。”   曲非凡笑了笑,手语道:梁五爷哪会让我翻身,我就不继续祸害你们了,换了老板,员工们都会高兴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后喊我什么,牌九脸,僵尸马脸,呵呵,以后看不见了,你们指不定还会想我呢。   “那你……”   曲非凡手语:别担心,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想带着夏鸣离开这,去过我想过的日子,前提是他愿意跟着我这个穷光蛋拍屁股滚蛋。   王浩叹了一口气,上前拥抱了曲非凡,拍着他的背脊道:“祝福你们吧,还回来吗?”   曲非凡点了点头,两个好朋友紧紧相拥,都强行忍住心中的痛苦,把笑脸留给了对方。   门关上,王浩的身影消失在门的另一端。还会回来吗?曲非凡也不知道,也许这一别,就是永远吧。   他回头,夏鸣已经打开了门。只能听见王浩单方面的问话和回答,可是夏鸣多少还是猜中了事情的原委。他抬起头,无神的眼眸直直的望向曲非凡,他的表情是从容的,坚强而恬静,语气坚定的说:“曲非凡,你说过,不会骗我的。”曲非凡‘嗯’了一声,他接着说:“那请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我吧,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有事情自然是一起分担,而不是推给一方。你说吧,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能接受。”   曲非凡走过去,蹲在夏鸣面前,举起他的手,一笔一画道:不能说话真的麻烦,这样写可能会很慢,看来我们得泡两杯咖啡,慢慢说了。   夏鸣眉眼一弯,笑道:“好,别加糖,效果会好更好。”   曲非凡叹口气,写道:可是我怕苦。   夏鸣弯腰抱住他的头,在他的额头留下一个吻,轻轻的扬起嘴角,对他说:“别怕,有我呢,我就是你的甜味剂,不会苦的。”   曲非凡靠在夏鸣的怀中,安心,宁静,他点了点头,笑了。   携手一生,彼此扶持,没什么比这个更甜蜜的了。   那一晚,曲非凡真的泡了两杯没加糖的咖啡,他抿了一口,第一次觉得真的没想象中那么苦涩。他们用夏鸣电脑上的读声器,曲非凡将事情经过打出来,再由读声器念出来。没有情绪起伏的女中音,将事情的点点滴滴毫无感情的读了出来。夏鸣认真的听着,两手相握,听到气愤之处忍不住捏了捏,很快就调整心态继续听。等曲非凡交代了完毕,已经凌晨三点。   曲非凡在电脑上打字,女中音依依呀呀道:“就是说,我现在成了穷光蛋。”   夏鸣揉了揉太阳穴,身体还未康复,今晚心情起伏又比较大,这会儿硬挺着实在是有些勉强。他疲倦的笑了笑,道:“是呀,还真的是一穷二白的。”曲非凡见他实在疲惫,将他抱了起来,放在床上。夏鸣拉着他,让他躺在自己的身侧,然后抱着他道:“别怕,小曲子,以后夏爷养你。”   曲非凡觉得眼角有些湿润,‘嗯’了一声。   夏鸣抬起手,摸着他的脸颊,摸到了眼角的泪水。他抬起头用舌尖吻了上去,唇轻轻的贴在曲非凡的耳畔,呵着气说道:“曲非凡,谢谢你,从今天起,我夏鸣心里若再有别人,天打五雷轰……”曲非凡吓了一跳,干什么突然发这种毒誓,赶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夏鸣扒开他的手,脸贴脸躺在一处,对他说:“离开吧,让那些名呀利呀见鬼去吧,你去哪,我去哪,哪怕是流浪也好,天地之大,怎会没有我们安身的地方。曲非凡,你是好样的,不要低头,不要求饶,同生赴死都有我陪着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曲非凡紧紧搂住夏鸣,他没怕,从来没有怕过。这一刻,他也不觉得被逼入了绝望之境,反倒是眼前豁然开朗起来。他想,带着夏鸣去看看这诺大世界的美好河川吧,他是他的眼,是他的腿,让他们自由自在的活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好像咻的一下子反转了,人生呀就是咻的一下,时间也是咻的一下,于是,咻的一下我发现很久没更了………………   主要是最近很倒霉,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句话我算是切身体会了……还好,时间在咻的前进,什么事情都会解决的,人长久也会继续的,哈哈哈。   我知道大家等的不耐烦了,可是请耐心,很快就会咻的一下结局的,哈哈哈   以上开玩笑,此文刚过半= =过大半= =过大大半= =好吧,写多少我也不知道,但是结局是想好了的,所以不会坑   最后感谢所有喜欢此文的看客,也感谢三位萌物,你们才是我的萌物。零呀,没想到你也加入了,让你破费了,哈哈   ☆、广厦三千,夜眠八尺      梁五爷最近很不爽,超级的。   先是为博得顾博好感,帮他教训了情敌,结果呢?别说沾点便宜给个吻说个谢啥的,妈的,就连一个屁都没放过。本来就一肚子气,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个傻子,敢在他的头上撒野,虽然最后的处理还是很满意,却难消他心头恶气。在那么多人面前被打输了,还不知道多少人背后笑他呢。   越想越气,最后决定去一趟顾博那里寻求安慰,大摇大摆的走进顾博的办公室,扑了一个空,漂亮秘书说:“五爷,都在许总那里呢。”梁五爷在她的翘臀上拍了一巴掌,笑着走了。到了许诺那里,才发现里面还不是一般的热闹。顾博在,许诺在,还有那个夏鸣也在。   他一直纳闷,心高气傲的顾博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含着金汤勺出身,怎么就把这个又瞎又跛的当做了对手呢?那天只觉得夏鸣挺高,模样不错,别的也没仔细瞧。毕竟他见过的美人多了去了,同性里,他更喜欢顾博这种个头娇小,相貌阴柔的。后来交了手,觉得这瞎子挺有脾气,别的就没啥感觉了。   今个儿再见,不免静下心来好生看了两眼。夏鸣杵着拐杖站在许诺的对面,不卑不亢的,眉眼细致又不带女气,清清爽爽的看着很舒服。是个俊俏的男人,梁五爷给出中肯的评价。瞟了一眼坐在一旁沙发上,脸色煞白,一脸煞气,气的咬紧牙关的顾博。他笑了笑,他本就是个天生邪气颇重的人,自然不喜欢清新的野花野草,倒是这温室的带毒的盆栽合他胃口。他走过去,坐在顾博身旁,准备一起看看,这上演的什么戏码。边看边伸手往顾博腿上摸了一把,顾博回头看他,两眼就像能喷毒,下一秒就能毒死人一般。梁五爷也不介意,收回手笑笑:“那么漂亮的眼睛,干嘛老是凶巴巴的,冤有头债有主,谁惹咋们顾三少上火了,找谁去呀,别城门失火殃及了我这池鱼了。”顾博板着一张脸,不再看这个讨厌的毛手毛脚的人,直直的看向对立着的两个男人。   许诺叹了一口气,上前准备扶一把夏鸣,看他站着吃力,总觉得心里怪怪的。他说:“你说的我听明白了,你想退出是吧。这事不是我一个人就能说着算了的,现在大赛将至,退出总有个理由吧。”   夏鸣垂下眼,抿着嘴不说话。许诺的手刚刚碰到他的手肘,便往后退了一步。这一举动扎的顾博一颤,皱着眉道:“你以为你谁呀,大牌不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切,现在的人怎么都这么搞笑,撒泡尿照照自己,在这摆脸子给谁看呀。”   夏鸣依旧垂着眼,头偏了偏,耳朵对着沙发上的两人,许久才说:“梁五爷也在吧。”   梁五爷‘呵呵’笑道:“你怎么知道的?”   夏鸣浅浅的一笑,道:“我的耳力,那天你就应该很清楚,你一进来我就听出来了。”   梁五爷‘哈哈’笑了起来,道:“有意思,真有意思。”顾博皱着眉啐了一口:“简直就是狗。”   夏鸣自动屏蔽了顾博的话,脸朝许诺偏了偏,眼睛‘看’向许诺,打算不再理会这条疯狗。“许诺,咱们不能算有很好的交情,但是也算有缘。就算求你帮个忙,这事就这么算了吧,我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有没有我,观众不会在乎的。”   这句话深得顾博的心,嘲笑着嘀咕道:“还算有自知之明。”   梁五爷翘着二郎腿,不知何时摸出来一把精巧的短小的匕首,一开一合的玩着。听见夏鸣的话,接口道:“算了?呵呵,你……叫夏鸣是吧,我说夏鸣,你也不打听一下,这世上敢打我梁五爷的除了我老子,剩下的不是身败名裂,就是见阎王去了。曲非凡什么东西,他敢出手,就不怕我报复。”   夏鸣皱眉不语,等梁五爷说完了,他才开口道:“梁五爷,这事别人不知,咋们可是心知肚明的。”   梁五爷特喜欢硬脾气的人,特别是美人,喜欢热脸贴顾博冷屁股就能说明这一点。他明显来了兴致,坐直了身子,眼放光芒看向夏鸣,精神抖擞道:“啥事,我怎么忘了?”   明显的无赖,夏鸣眉头紧了紧,只听许诺压低了声音说了声:“别招惹他。”等他出了声,夏鸣才警觉许诺与自己已经是近在咫尺,吐出的热气喷在自己脸上,他抓紧拐杖,往后又挪了一小步。   顾博抬眼,喊道:“许诺,过来坐会。”许诺没有理他,继续和夏鸣对立而站,顾博的脸又白了几分。梁五爷眼尾扫了他一眼,又看向夏鸣,饶有兴趣道:“你说来听听,或许我会想起来。”   夏鸣捏着拐杖,手上青筋都要出来了,心里骂道,还真是一个欠揍的家伙,曲非凡打得好,就是打一次太贵了,不然给你一拐杖吃吃。   稍稍调整一下呼吸,夏鸣才缓缓说道:“梁五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小市民,还真不知道你的权利有多大,看扁了你实在是对不起了。可我认为,这里好歹还是法治国家,你可以嚣张跋扈,却不能无法无天。记者招待会那晚,你将我带入山中,导致曲非凡缺席,有监控,有人证,会有媒体喜欢这些的。我和梁五爷毫无结识,无怨无仇,实在不明白高高在上的五爷也么会和我这般的小市民计较。但是,我是个大度的人,我相信梁五爷也是有气度的。这事我不再追究,曲非凡的事情,还请五爷高抬贵手。”   梁五爷听得满脸灿烂,哈哈大笑:“瞎子,你真是让人意外呢,这小嘴说的五爷开心。”夏鸣听着,心里骂道:那说明你是个贱皮子,没事喜欢找骂。梁五爷又道:“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说的什么呢?什么后山?什么监控?”梁五爷继续装傻,日子太枯燥了,这个夏鸣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排遣他枯燥寂寞日子的兴奋点。   许诺出来打圆场,道:“梁五爷累了吗,要不去贵宾厅喝杯咖啡,这些小事我来处理吧。”说着拉着夏鸣往外走,事发突然,夏鸣脚下踉跄,差点摔下去。   稳住身子,夏鸣扒开许诺的手,低声道:“我的事我自己处理。”许诺一肚子气,暗骂夏鸣不自量力,低沉道:“你,你以为你是谁?”夏鸣笑了笑:“是呀,在你们眼中我的确啥也不是,可是,告诉你们,我是个一无所有的无业游民,没家庭没事业要啥没啥,就剩一口硬气了,留着这口气不是受窝囊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否则,拼上老命在所不惜。”他寻找到许诺的方向,接着道:“别告诉我,这事情你一点也不知情,亏我还把你当做朋友,我果然瞎了眼,哼,我本来就是瞎眼。”   许诺没有辩解,这件事有他理亏的地方,他不愿去解释。他看着夏鸣,第一次觉得,这张看似瘦弱和善的表皮下有着强烈的骨子里散发的傲气。他承认,他开始只是看上了夏鸣的脸皮,觉得赏心悦目,他也知道夏鸣当年是喜欢着他的,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出手了,信心满满的认为手到擒来。可是,事实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意外,夏鸣拒绝了他,他竟然拒绝了他。他活了二十六年,第一次有人拒绝他,还是一个他本不太在意的,认为是信手拈来的人物。也是这个时候,许诺才真真正正仔细打量起夏鸣,从他的外表去了解那颗坚强的内心。   梁五爷笑着对夏鸣说:“嗯,你说的挺对,这是一个法治国家。只是不好意思的告诉你,在C市我还真可以无法无天,任何一个警局都不敢拿我怎样。你要告我就去告呀,你要揭发也可以呀,我倒是真想看看哪个不怕死的敢报道。”他说着大笑起来,听在夏鸣耳中极其猖狂。   梁五爷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肩膀,摇摇晃晃迈着步子走近夏鸣。夏鸣听着声音,偏了偏头,那声音缓缓靠近,一股子戾气扑面而来,他下意识的腿软了一下,用力撑住拐杖,不让内心的那份害怕暴露出来。他意识到危险,杵着拐杖往后退着,很快就后背贴住了墙壁,冰冷。   梁五爷走近,伸手捏住了夏鸣的下巴,将他的脸仰起来。夏鸣摇晃着头,却摆脱不了这份钳制,干脆看向前方,动也不动了。   梁五爷看了许久,扬起嘴角笑了下,放开他,看着他恶狠狠的‘看’向自己,说道:“夏鸣,我这人是个硬脾气,吃软不吃硬。换了别人,敢这么和我说话的,我保证他出不了这个门。但是,今天我不和你计较,你知道为什么吗?”他笑,不削的笑:“因为你太弱了,又瞎又瘸,就像你说的,你啥也没有,还敢来和我叫板,我觉得太好笑了。我真想看看,你怎么和我拼,拿什么和我拼,可是答案太明显了,除了嘴巴厉害,你啥也做不了。我只需要……这样……”他说着,一把夺走了夏鸣左手的拐杖,夏鸣身子猛地晃动,赶忙用左手扶住墙。还未站稳,只觉得一股力量踢过来,右手的拐杖被踢了出去。他只好用双手扶墙,可是他的腿撑不住他的身子,只站了几秒钟,身子便沿着墙跌坐在地上,引来梁五爷的嘲笑声。   “看吧,你简直就是自取其辱。”梁五爷玩着手中的拐杖,随手扔了出去。   顾博坐在沙发里,直到现在,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的心里才好受些,脸上也有了血色和微笑。许诺却黑了脸,呼吸也有些重了,还是强忍着,站在原地,没有出手帮忙。他不想为了这事,得罪梁五爷。   夏鸣坐在地上,垂着头,许诺以为他哭了,心口不免揪了一下。过会儿,看见夏鸣抬起头,还好,虽然脸色有些白,但是状态尚可。夏鸣呼出一口气:“好吧,五爷,就算我自取其辱,要怎样,你才能放过曲非凡?”   梁五爷饶有兴致的问:“你这拼了老命为曲非凡,他是你什么人呀?”   夏鸣铿锵有力的说:“他是我男人。”   “噗……哈哈哈……”梁五爷愣了一下,瞬时间爆笑出来,眼泪差点笑出来,大笑道:“他是你男人,哈哈哈,这回答太有意思了,那你是他女人咯。”   夏鸣表情未改,直视着声音的方向,一字一句道:“不,我也是他男人,所以,为了他,我愿意自取其辱。”   他是我的男人!我也是他的男人!所以,我们互相扶持,去保护对方。   梁五爷收起了笑容,这种答案他第一次听见,难得的听进了心里。他将夏鸣的拐杖拾了起来丢给他,看着夏鸣扶着拐杖,艰难的站起来。他看着这个年轻人,个子很高,却因为杵拐而有些微微勾背,却不影响他的气场。是的,他从这个残疾的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力量,让他不由得肃然起敬。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他佩服这样的硬汉。   梁五爷收起笑,说道:“可是他一无所有了,你可以考虑放弃他,选择别人,比如我,这样你会过得更好。”   夏鸣好不容易站直身子,刚才摔倒好像蹩着了膝盖,现在两条腿虚软疼痛,只能靠憋着一口气才能站着。他喘着气,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只是他不想在这个人渣面前狼狈的再摔一跤。他说:“谢谢五爷,我是一条贱命,清苦惯了。有钱的有有钱的活法,没钱的有没钱的活法,你们吃山珍海味鲍参翅肚,我们可以吃粗茶淡饭清粥酱菜。人呀都是一样,只需要微薄的能量就能活下去,吃得多了也是浪费,吃的不同,拉出来的都是一样。”   顾博不削道:“别在那装清高了,听着恶心。”许诺不说话,只是看着夏鸣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   梁五爷被这话又是逗得哈哈大笑:“拉出来的都一样,哈哈哈,太有意思了。今天你让我这么开心,那我就给你机会吧,夏鸣,这次比赛你若是靠自己能进前十,让我认可了你的实力,我愿意不计较这件事了。”他转身准备离开,临走时说道:“有信心的小伙子,你办得到吗?”   夏鸣抿着嘴没说话,只是朝声音的方向点了点头。   顾博也懒得看下去,起身去拉许诺离开,许诺不动,气得他转身摔门离去。   听见关门的声音,夏鸣再也撑不住,后背重重的靠在墙上,身子不停往下滑。许诺连忙上前架住他的身子,将他提了起来。   “谢谢”,夏鸣觉得有些虚脱,刚才不是不怕。怕的,但是却想保护那人,心中憋着一口气,不吐不快。   许诺扶着他,让他坐在了椅子上。   “等会我送你回去吧。”许诺说。   “不了,有人来接我的。”夏鸣垂着眼睛,疲倦地回答。不用说,也知道那个人是谁。   休息了一会,夏鸣‘哦’了一声,从口袋摸出来一个东西,递给许诺,说道:“这个……我想,还是还给你吧。”   许诺接了过去,一根红色绳子,中间系着一个脱了色的金属扣子,他觉得眼熟,仔细一看,扣子上的图案不正是高中校服上面的吗。他捏着手链,一把扣住了夏鸣的手腕,才惊觉夏鸣的手腕很细,也不知道刚才的力量是打哪儿来的。   “你不是喜欢着我吗?”许诺忍不住问出口,他觉得自己输得太惨,甚至是莫名其妙。“这扣子留了这么多年,说明我在你心中是有分量的,现在我也喜欢你了,为什么要拒绝?”我都喜欢你了,你难道不高兴吗?许诺想不通,想不明白。   夏鸣抽出手腕,叹了口气,道:“许诺,我是喜欢你,失明之前,我最喜欢的就是你,所以,你的样子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可是,爱情不是施舍。你是不是感觉自己一直高高在上,你能喜欢一个人对那人就是莫大的恩赐?可以,我不想要。我需要的是一个能结伴一身的人,人的一生起起伏伏,不光要面对好的,也要面对糟糕的处境。要面对生活的压力,社会的舆论,还要面对生老病死。你现在之所以瞧得上我,也许是因为这幅皮囊。可是,我已经忘了自己的模样,也看不见别人的模样,所以,我已经过了单纯看外表去爱上一个人的年纪。人都会老的,这张脸能坚持多久?十年,二十年,再好看的人,老了也都是不堪入目的。所以,我需要一个不在乎我的身体长相,一个真心诚意对我好的人,携手一生。那个人,绝对不是你,你做不到的。”   许诺没有说话,甚至在那一瞬间他在心里喊:谁说我做不到!可是,他最终没有说出口,因为,他太了解他自己,他的确做不到。   他虽不像顾博那样流连女色,纵欲过多,但是,也并非清清白白。他曾经看上的俊男美女不在少数,当然,那些人都是投怀送抱,激/情过去,各自转身,谁也不曾纠缠过谁。因为他们都是同类人,感情对他们不过是枯燥乏味的调剂品,而不是主食,所以,那是可有可无的。   他们相视而坐,当然,他无论如何再也落不进夏鸣的眼中了,不论这个人是不是一个瞎子。   电话响起,夏鸣接听起来,笑着说:“到了吗,门口等我。”说着站起来,对许诺鞠了个躬,笑道:“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你帮助我很多,你其实挺好,祝你也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他转身准备离去,许诺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垂死挣扎,看着他转身的背影说道:“如果我是认真的,你会考虑吗?”   夏鸣背对他,没说话。许诺又说:“我可以帮你进入前十,冠军也不是不可能,你会走得更远,会更有地位,那时候没人敢小瞧你,等你成了大腕,梁五爷对你也会忍让三分……”他说不下去了,他第一次将被抛弃、很可怜这些字眼联系上自己,人生太顺了,总能得到想要的,却忘记了,这世上有一种缘分叫做可遇不可求。   夏鸣只是背对他,说了声:“我要求不高的,广厦三千夜眠八尺,我挺知足……许诺……再见……”   许诺看着他的背影,他知道,不知不觉间,他真的失去了一个对他很宝贵的人。   夏鸣慢慢的用拐杖一点点的探路,走了出去。门口的公关领着他进了电梯,下了楼。许诺不甘心,追了过去。在大厅,远远的看见曲非凡走了进来。曲非凡看了他一眼,对他点了点头,他也点头表示回礼。他就远远的看着那人靠着曲非凡走了出去,门外没有豪车,只有一辆自行车。曲非凡扶着他坐上去,他乖乖的坐着,一手拿着拐杖,一手紧紧搂着曲非凡的腰。   自行车渐远,消失在视野中。许诺走出去,风吹起他的发,他看着两人模糊的背影,心里又酸又羡慕。   许诺脑海中不停回响着夏鸣最后一句话,他靠在大理石柱上,豪华精湛的雕刻,靠在上面却是冰凉凉的。他觉得心里疼的厉害,若非公共场合,说不定他会掉下泪来。他仰起脸,看着高高的天空,其实很多都是他遥不可及的。他笑起来,苦涩的笑,自嘲的笑,喃喃自语:   “广厦三千,夜眠八尺……广厦三千……夜眠八尺……”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愿人长久(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三年多前写的,当时写到后面觉得写得好雷所以弃坑了,今天无意读到开头,又唤起了回忆,觉得不论如何我也该完结了他,给夏鸣一个幸福的结局。虽然蛇尾的厉害,但是,至少是幸福圆满的。   曲非凡将公司转给了王浩,用自己的存款赔了违约金。   夏鸣也退了比赛,他的初衷没变,“长久”火了,他便退出,他明白他这样是不可能在娱乐圈走的很远。   梁五爷倒也没有继续为难曲非凡,反倒是对这两个很感兴趣,竟然还跑去“长久”包场子听了几回歌。   第一次去的时候草木皆兵,莫小白差点去拿砍刀,结果一看见人家三十几个黑超保镖,特怂的转身就跑。   梁五爷抽雪茄说:“老子他妈是客人,来消遣的,你们可别把我真的惹急了。”   夏鸣主动过来招呼,“五爷,有什么恩怨你找我,别牵连我朋友。”   梁五爷喷了一口雪茄,笑眯眯道:“我哪能那么损?去,唱两嗓子唱高兴了,这事儿爷就说算了。”   别说,那天夏鸣那句“我是他男人,我要保护他”,真是勾起了梁五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再看夏鸣那弱不经风的模样,心里给他举了一个大拇指。   大家在胆战心惊中盯着梁五爷,听着夏鸣缓慢悠长的歌声。   梁五爷好似真的是来听歌的,装模作样还合着拍子点头。   走的时候,梁五爷对夏鸣说:“还真得感谢你俩又瞎又残又哑巴的,弄得我和你们计较吧显得我梁五过于小肚鸡肠。也就给你们一个教训,胳膊拧不过大腿,当忍则忍。我他么怎么这样善良。”   夏鸣:“……”你他妈害的曲非凡解约,赔了一大笔违约金,怎那么好意思呢!   c市是呆不下去了。   “长久”好不容易喘息过来,生意是一天好过一天,肖黄河嘴上说着“要走一块”,可是夏鸣知道他还没有放弃,一直再找那个人。   和曲非凡商量再三,两人决定去b市。曲非凡小有名气,应聘到一家著名的设计公司,年薪不错。   夏鸣干了按摩的老行当,因为腿不能久站,必须坐着。于是,他服务对象就是小区的老头老太,收费不贵,需要的时候那些老头老太太就找上门让他捏捏。   闲的时候就抱个吉他试一试唱作。   日子平凡中流逝,一晃好几年。期间,夏鸣跟父母翻了底,把他妈气的直骂,嚷嚷着要来b市接走夏鸣。   夏鸣这么大没和父母大吵大闹过,这次例外,护犊子般格外勇猛。夏鸣父母最后气的说,不分手就断绝关系。   双方僵持不下,闹了好些年。闹到第四个年头,夏娟打了电话,无奈道:“我的老弟,你再不回来,妈的更年期暴力就要掀房子了。妈也就是说说气话,你还不了解妈,你幸福不就是他最大的愿望吗?”   于是,那年春节,夏鸣带着曲非凡回家见了公婆。   曲非凡本来说话就不利索,见了夏鸣父母更是一句话都抖不利索了。   “蜀…黍……咳咳……安……衣……好……”   夏鸣父母:“……”   夏鸣擦汗:“爸妈,这是曲非凡,他的嗓子不太好,见谅。”   夏鸣妈本来没打算给他们好脸色,一看见曲非凡人高面俊,突然就转了笑脸:“路上辛苦了,进来坐。”吓得夏爸直憋嘴。   饭桌上直接变成了审讯室,夏爸严肃道:“我家夏鸣可是我们疼大的,你要是敢欺负他,那就等着。”   曲非凡给夏爸倒酒,赔笑:“那是……那是……”   夏妈道:“你父母知道我家小鸣吗?情况都清楚吗?”   曲非凡点头道:“自然……我父母……知道……我的性向……早就……不管我了……”   夏爸又道:“你们两个都不方便,要是b市不好混,就回来。”   夏鸣笑着说:“爸,我们挺好的。你放心,我们以后常回来。”   夏娟已经是一个七岁孩子的妈妈,笑着说:“是呀,妈虽然嘴巴厉害,每次和你吵完都要大哭一场。她心里疼你疼到心尖,你又不是不了解妈,他做梦都希望你能幸福呀。”   夏鸣低头,眼眶发红,声音沙哑道:“我错了,爸…妈…姐……是我太不懂事……我错了……”   那天,夏鸣一激动就多喝了几杯。曲非凡将他背进屋,伺候他洗漱洗脚,照顾的无微不至。   夏鸣躺在床上,搂着他的脖子,大舌头道:“曲非凡,你要是以后敢不要我,看我爸妈打不死你。”   曲非凡被他搂着喘不上气,扒开他的手道:“不敢……说好……照顾你……一辈子……不骗你……”   夏鸣呵呵笑了起来,又搂住他的脖子,亲吻他。   门外三人捂着眼。夏娟小声道:“我们这样不地道,看不下去了,快走吧。”   夏爸低声道:“再看看,我们夏鸣应该不会是被……”下面的实在说不出口,羞人。   夏妈担忧道:“那小子身强力壮的,我看儿子要吃亏……”   屋里的曲非凡哭笑不得,我耳朵不好,但是我有助听器好哒,你们这么大声不是故意说给我听呀。   过了年,曲非凡还有假期,两人又回到了c市。   王友亮的儿子五岁了,也是一个小胖子。   肖黄河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人,那人离了婚,车祸后瘫痪了。肖黄河顶着压力将他接到家里伺候着。   王友亮气的吐血,“哥,你他妈犯贱,过不得好日子?你愿意伺候那个屎尿都管不住的人一辈子?你疯了?”   肖黄河只是冷静的说:“我知道,我恨不了他,我爱他,就这样。”   王友亮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爱情……爱了……我无怨无悔……就这样让我继续爱下去吧……   莫小白快三十了,依旧娃娃脸,把他家的瘸子呼来喝去的。两个人吵吵闹闹分分合合,这么多年离了想,见了吵。   “长久”为了迎合市场和年轻人的爱好,走起了摇滚路线。   夏鸣刚到的时候以为换老板了,吓了一跳。   莫小白端着盘子路过,先是看见两根拐杖,心里猛地一跳。一抬头,杀猪般嚎叫:“啊啊啊啊夏鸣!!!啊啊啊啊曲非凡!!!”   那声音惊天地泣鬼神,活生生把台上唱摇滚的声音全盖住了。   事隔多年再相聚,大家都特别的开心,端着酒杯互述糗事。   肖黄河对轮椅上那人轻声道:“这就是我常给你提起的夏鸣和曲非凡。”   曲非凡打量那人,看着苍白瘦弱,坐不太稳,斜靠在轮椅上。眼角有掩饰不去的皱纹,年龄不太小了,可是依旧可以看出年轻时的好皮囊。   肖黄河一边和他说话,时不时扶着他坐正,双手一直按在那人双腿上帮他按摩。   曲非凡印象中的肖黄河是忧郁的,现在的他眉眼温柔,笑的明朗。   那种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幸福,不自觉感染了曲非凡,他偷偷按住一旁夏鸣的手,与他十指交握。   轮椅上那人轻声说:“我常听黄河说夏鸣唱歌好听,今天能不能让我一饱耳福。”   莫小白跟着起哄:“我最喜欢听夏鸣唱歌了,不当歌星白瞎了。”   夏鸣笑了笑,杵着拐杖,在曲非凡的搀扶下上了舞台。   他抱着吉他试了试音,弹了几个节奏,脑海里的过往像默片一样。少年的许诺,潘勇,成年后的许诺,很多都是模糊的样子,他失明了十多年,很多人在脑海中都是模糊不清的。也说不清心中酸甜苦辣。突然就想起有一年冬天,他坐在自行车后面,曲非凡给他戴围巾。曲非凡的样貌也是模糊不清,指尖的温度却是实实在在,温暖的为他驱散寒冷,驱赶寂寞。   他微笑起来,清了清嗓子,朝着大家的方向轻声道:“我把这首我愿人长久献给我最好的朋友,以及我最爱的人,这些年经历颇多,难免感触伤感。我不知道未来怎样,但我会努力过好每一天,珍惜所有我爱的以及爱我的人,我愿人长久………”   “人生有许许多多路口      常常不知向左还是右      有时候我会感到孤独      偶尔想找个人一起走      不能太强求      不能太自由      随波逐流      可是我追求      真心的牵手      但愿人长久      我也会有失望的时候      抱怨生活对我不够好      不能像电影一样      情节曲折结局依旧      但我庆幸自己能泪流      尽管下次伤心还会有      终究是真切不麻木      喜怒哀乐我都拥有      不能太强求      不能太自由      随波逐流      可是我追求      真心的牵手      但愿人长久      我也会有失望的时候      抱怨生活对我不够好      不能像电影一样   情节曲折结局依旧      但我庆幸自己能泪流      尽管下次伤心还会有      终究是真切不麻木      喜怒哀乐细水长流      人生有许许多多路口      常常不知向左还是右      有时候我会感到孤独      偶尔想找个人一起走      我愿人长久” ╔☆→—————————←☆╗ ┊小说下载尽在 书本网 ┊ ┊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    ┊ ┊    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             ┊ ┊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